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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韋小寶如今已成「韋大寶」,甚至於可稱為「韋老寶」了!在他笑傲江湖的「韋小寶」時期中,有樁最拿手的本領,往往仗以度過不少災厄,成就不少事功,那就是「信口開河」!

  韋虎頭既不敢,也不願繼承這項傳家絕藝,出於性格使然,他不習慣說謊話,一說謊話,立刻臉紅,太容易被人當場揭穿,反而露出馬腳!

  第二樁他既不敢也不願模仿他爸爸韋小寶的,就是「娶老婆」,他那裏敢期望像爸爸一樣,娶上七個老婆,他倒覺得妹子韋雙雙的壁上留言,說得比較有理,韋雙雙給他留的字兒是「……好嫂子,一個便夠,這種事兒,千萬別學爸爸!……」

  如今,紅綃問起韋小寶對她怎樣批評,韋虎頭立刻照說實話,因謹記心中,熟極而流,像背書一樣的背道:「我爸爸說,紅綃不錯,人長得美,武練得好,身分也頗高貴!既然願意嫁給你,好老婆可遇難求,千萬莫要錯過機會,你就給他下個定吧……」

  這是千真萬確的老實話,韋虎頭說來侃然,但紅綃聽得芳心滋慰,臉上卻飛了顯得她更艷的桃紅色澤!

  為了遮羞,她故意向韋虎頭伸手笑道:「你爹爹既叫你對我下定,快把東西拿來!世人讚美婚姻時,往往都說是『金玉良緣』,你要給我的定情物,也多半非『金』,即『玉』?」

  韋虎頭搖頭道:「不對,不對!我爹爹說『金會變色,玉會碎』,都不是最適合的東西,他指點我,要能使『海不枯、石不爛、天不老、地不荒』,才最有效,最為實際……」

  紅綃雖是眉毛會跳,耳朵會動,七竅玲瓏的聰明絕頂之人,一時之間,也參不透韋小寶這種不拘禮教的「教子之語」真意,不禁愕然問道:「虎弟快給我吧,我急於看看你爹說得能夠這樣美、這樣妙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韋虎頭仍然以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老實話應聲答道:「不是什麼東西,只是八個字兒,我爹爹要我把『木刻成舟,米煮成飯』!……」

  話方至此,「啪」的一聲脆響,韋虎頭便挨了一記脆生生但卻不太重的耳光!

  紅綃圓睜杏眼,倒剔蛾眉的,摑了韋虎頭一記,突又後悔,撫著韋虎頭的被打面頰,帶著滿臉紅霞,昵聲叫道:「哎呀,虎弟弟,我可能打錯你了?別人的爸爸,不可能有這種教子之語,但你的爸爸不同,他是一向『信口開河而百事皆諧』的韋小寶啊!『禮教』二字,縱有再大力量,也束縛不到韋家人的頭上!……」

  韋虎頭喜得幾乎發狂的,擁緊紅綃叫道:「姐姐不再保全什麼『守宮砂』,拘泥什麼『禮教』?願意和我一同刻木成舟,煮米成飯的,作我們韋家人了……」

  紅綃「哧」的一聲,撕破肩頭衣衫,露出那顆鮮紅艷艷,毫未褪色的「守宮砂」來,妙目微惺,看著韋虎頭道:「我已脫離胤禎,今生今世都盡量不會和你分開,再保護這顆『守宮砂』,著實也無必要!你……你……你要如何?想如何?便如何吧!……但……但我們似乎總得找家旅店,才有衾帳……」

  話方至此,韋虎頭涎著臉兒接道:「姐姐,我饞死了,這兒不就很好麼?天為衾,地為褥,那邊還有『津門羅家四虎』,似乎是『觀禮來賓』?……」

  紅綃「啐」他一口,佯嗔罵道:「用死人充作來賓,你怎麼不嫌晦氣?急色鬼,你既這般猴急,我們便到我適才拴馬的那片小林裏去,如了你的願,趁了你的心,讓你遵從家教,把木刻成舟,把米煮成飯吧!……」

  話已說到這等地步,韋虎頭不是木頭,自然懂得,立刻雙手抱起了他的新娘,帶著滿臉傻笑,走進那片小林,遵從他爸爸韋小寶所囑,用最有效,最實際的方法,為他與紅綃的這樁婚姻下定!

  舟是怎樣刻的?飯是怎樣煮的?總不必細表了吧?

  一個時辰……甚至於是一個半時辰以後,韋虎頭和紅綃,才手攜手兒,肩並肩兒,緩步走出了那片作為他們席地幕天的定情林地!

  但才出林地,兩人神情便怔!……

  因為,地上有死人!

  地上本來就有死人,「津門羅家四虎」不會突然還魂,也不會變成僵屍,他們跑不掉啊!

  不,多出來了,除了「津門羅家四虎」以外,還多了四個死人,一共死了八個!

  其中四個,當然是羅家兄弟,另外四個,卻是從那裏來的?

  韋虎頭和紅綃都看呆了,兩人互望一眼,這一眼中所含蘊的神色相同,有慚愧,更有羞澀!

  慚愧的是,他們人在林中,而林外又多添了四個死人,他們居然沒有覺察出絲毫動靜……

  原因當然不是他們的耳力,突然失了靈,而且由於他們「刻木成舟」、「煮米成飯」,太忘情了,才除了某一方面的感應以外,其他方面的感應,都大大打了折扣,回想起來,怎會不有點羞澀?……

  慚愧也好,羞澀也好,他們業已下了定,並成了婚,從此真是海不枯,石不爛,天不老,地不荒,立誓長相廝守的已成「眷屬」的「有情人」了,事畢,出林,發現多了屍體之下,總得對「津門羅家四虎」以外的新添四具屍體,仔細加以察看……

  不看還好,越看越驚!

  不是驚於這新添四具屍體的身分不凡,而是驚於他們的手中之物厲害!

  韋虎頭眼界欠廣,江湖經驗不夠,但也認得出死者等四人手中,兩人持的,是大型的「五雲噴火筒」,另外兩人則各持一枚霸道無倫,又名「陰雷」的「震天霹靂彈」!

  他大吃一驚,向紅綃失聲問道:「綃姐,這四具屍體手中所持之物,似乎相當霸道!是不是武林中相率列為禁忌,輕易不許使用的『五雲噴火筒』,『震天霹靂彈』呢?」

  紅綃秀眉微蹙,失聲嘆道:「誰說不是這兩件霸道東西,倘若剛才他們趁我們正在林中……,先丟兩粒『震天霹靂彈』,若有人仍能僥倖,帶傷逃出林來,再加上兩股烈焰飛射的『五雷噴火筒』,我們便必然變成兩具烏焦巴弓的死鴛鴦了。」

  韋虎頭苦笑道:「這樣看來,是有人在暗中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紅綃頷首道:「這忙兒不單幫得大,也幫得高!不單輕輕易易,無甚聲息的,解決了四名凶徒,並相當有禮貌的拘謹矜持,未對我們有絲毫驚動!我已想了半天,始終想不出這位既有好手段,又有好心腸的『幫忙高人』,究竟是什麼路數?」

  話說至此,發現韋虎頭的眉宇之間,似有得色,遂訝然叫道:「虎弟,你怎麼面有得色?大概你已經猜出是誰在幫我們了?」

  韋虎頭笑道:「首先,我認為這次幫忙的人,不單是位『高人』,並且還可能是我們極為親近的自己人!否則,除凶義舉,任何人皆可為之,那相當周到,不令我們在林中定情之際,感受絲毫驚擾的作法就太以用心良苦的了……」

  紅綃道:「你分析得對,但我們『水擺夷』,幾乎已被十四阿哥的大軍滅族,致使我孑然隻影,舉目無親!故而,縱是『自己人』,也只是你的『自己人』了!你不妨再推測一下,是你爸爸?是你已來中原的三位媽媽之一?還是你的弟弟?妹妹?……」

  韋虎頭屈指計道:「不會是爸爸,爸爸寂寞多年,亟於趕去揚州,看看他老人家想開多年的『新麗春院』,被茅十八伯父,弄得夠不夠理想漂亮?並和甘大俠訂交,舒老前輩敘舊,不會再突然趕來北京!蘇荃媽媽和雙兒媽媽,一向都是爸爸最得力的保鏢,多半和爸爸一齊行動!我媽媽則師門有事,行蹤不在近處……」

  紅綃笑道:「越研究範圍越小,其人便呼之欲出!四位老人家,既不可能,所剩下的『自己人』便只有你弟弟、妹妹……」

  韋虎頭高興得揚眉笑道:「我弟弟雖極鬼馬精靈,手段又狠又快,但為別人著想方面,卻不會有此周到,我妹妹平時雖刁蠻,但更乖巧得極為討人喜歡!像這次在林外悄悄為我們弭禍無形,真所謂善解人意,應該是她作的!不過……」

  話兒略頓,突然目光四掃,提高語音叫道:「雙妹,快走出來,我知道一定是你,別人辦不到這樣細心周到!但你怎會沒去揚州,又悄悄跟在我的身後,跑來北京的呢?……」

  一聲清脆的嬌笑,果然從一角山崖之後,出現了那位身段婀娜,容貌秀美,只與紅綃比嬌比俏,分庭抗禮,兩人誰也難以獨佔勝場的韋雙雙來……

  韋雙雙才現身形,便先向紅綃揚手,打了個招呼,然後再對韋虎頭揚眉嬌笑道:「大哥、大嫂,西藏密宗高手,要抱什麼『呼倫三佛』之仇,差人持用『五雲噴火筒』、『震天霹靂彈』等內家功力難抗的霸道火器,對大哥悄悄追蹤,隨時暗算!但他們計畫雖毒,時運不濟,被我識破撞上!我知道大嫂功力極高,人又能幹,必不致有甚大礙,但初圓好夢,便受虛驚,總算有殺風景!遂設法代為把這惡跡顯已不少的四名凶徒,悄然解決,冀使襄王夢穩,神女魂安!但務請大嫂諒解,這決不是自作聰明,故意賣好,就算是我這作小妹的,送給大哥、大嫂的一份花燭薄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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