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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悟元老僧神光一現,道:「虞施主……當真是需要相助老衲麼?」

  虞大剛慨然道:「不論老禪師這事做得是對是錯,以老禪師眼下的處境而言,晚輩理應相助!」

  悟元老僧朗宣一聲佛號道:「虞施主俠心義膽,正是老衲欲托之人,不過,老衲先請虞施主辦一件事!」

  虞大剛沉凝地道:「老禪師請吩咐!」

  悟元老僧輕聲道:「就是這株樹巔之上,似乎有人匿伏,虞施主可否查看一下?」

  項小芸與黃一萍這一驚非同小可,因為兩人匿身樹巔,已經小心到了極點,連樹葉都不曾碰得動過一下,這老僧又是在負傷交戰之餘,竟然仍舊能夠發現了兩人在樹巔匿身,這分功力實在高得驚人。

  虞大剛方欲依言查看,項小芸與黃一萍卻已飛身而下,落在了虞大剛與悟元老僧的面前。

  悟元老僧毫不為動,但虞大剛卻驚喜得幾乎叫了出來,當下興奮地道:「芸妹,師妹果然完全康復了,你們兩位怎會來到了此處,小兄一直在打聽芸妹與師妹的消息……」

  項小芸欣慰的一笑道:「說來話長,且先解決了這位老禪師的事以後再說吧……」

  黃一萍接口道:「小妹要為這位老禪師辯解一句,那位老師太委實逼人太甚,有其取死之道,這位老禪師隱技不露,甘願讓她斷去一腿,但她還是不肯罷手,定要取這位老禪師的性命,才自招殺身之禍!」

  悟元老僧輕輕喟嘆一聲,並沒答言。

  虞大剛卻向他投去了欽敬的一眼,道:「老禪師寶剎何處,晚輩即刻送老禪師……」

  悟元老僧搖搖頭道:「虞施主與這兩位女檀樾可是素識……」

  虞大剛忙向悟元老僧介紹道:「這位也是武林十七奇中的人物,紅粉霸王項姑娘,這位則是晚輩的師妹黃一萍黃姑娘!」

  悟元老僧輕誦一聲佛號道:「一位是以神鞭寶馬震撼宇內的女中丈夫,一位是一劍先生公孫施主的高足,算起來都不是外人了……」

  黃一萍接口道:「老禪師如有需要相助之處,盡請明言,小女子等亦願全力相助!」

  悟元老僧輕誦一聲佛號道:「老衲右腿已斷,行動不便,三位既是誠意相助,老衲卻之不恭,索性就有勞三位了……」

  輕輕嘆息了一聲,沉緩地道:「死者入土為安,虞施主可否幫老衲先把這位老師太的遺軀葬入地下?」

  虞大剛連聲道:「這個容易,不知老禪師之意是就地掩埋,還是……?」

  悟元老僧嘆道:「三位都是忙人,老衲又哪能過分奢求,能夠就地掩埋,就已經很不錯了!」

  虞大剛毫不躊躇,立即起身動手,迅快的選了一處較高的乾燥之地,挖出了一座墓穴,把了凡師太葬入了地下。

  等到一切弄妥,悟元老僧點點頭道:「虞施主請過來,老衲尚有話說!」

  虞大剛連忙走了回來,與黃一萍項小芸俱皆坐在悟元老僧面前,道:「老禪師有話盡請明言。」

  悟元老僧沉忖著道:「認真說來,老衲是一個千古罪人……」

  黃一萍插口道:「這是老禪師的自貶之詞,以老禪師的行事作為看來,足可當佛門高僧之譽而無愧!」

  悟元老僧苦笑一聲道:「黃姑娘先慢恭維老衲,待老衲說明前因後果之後,也許黃姑娘就會對老衲有另外的評斷了!」

  黃一萍等俱皆沉默無言了,三雙目光凝重的盯在這落寞的老和尚臉上,不知他要說些什麼?

  終於,悟元老僧喘吁了一下,道:「六十多年之前,老衲尚是一個衣輕裘御肥馬的紈袴子弟,由於家道富裕,使老衲自年少時即耽於逸樂。老衲二十不到,就一口氣娶了一妻兩妾。妻文氏貞娥,端莊嫻淑,婚後生下一子,名為磊兒,妾于氏可卿所生二子,名為森兒、匡兒,三妾劉氏菁婷,所生一女,名為小菁。」

  項小芸接口道:「原來老禪師年青之時享盡齊人之福,是一位世家子弟!」

  悟元老僧嘆吁一聲道:「看來似福,其實是禍,荊妻文氏不幸早逝,二妾爭寵,皆欲扶正,老衲當時左右為難,索性正室虛位,于、劉二妾仍皆屬侍妾,但由此之後二妾相互妒忌,嫌怨日深,老衲當時並不在意,依然徵逐酒色,沉溺不醒。終於,禍事降臨到了老衲頭上,依照老衲當時的規定,于、劉兩妾,每人每日分早晚輪班侍候老衲,那日清晨,正值于妾可卿進蓮羹子一碗,老衲將食未食之際,忽得劉妾菁婷密告,謂蓮子羹中已下劇毒,顯然于妾可卿意欲毒死老衲,老衲急忙查視,發覺其中果有食之可使人立斃的劇毒。老衲大怒之下,不問青紅皂白,立刻命家人將于妾可卿抓下,褫衣裸縛,懸吊在馬棚之中,命家下僕婦輪流鞭打,迫其供出奸夫姓名,與下毒動機所在,她所生的森兒、匡兒尚在年幼,均由乳母撫養,尚不知那吊在馬棚之中被毒打得幾度昏厥的婦人就是他們生身之母,可憐于可卿原是被劉菁婷栽誣所陷,雖是幾度死而復生,卻始終不曾供出奸夫姓名,但那時她又已懷孕數月,一頓鞭打,遂告流產。直到第三天上,仍無口供,人卻已死了過去,老衲下令棄屍荒野,不准收葬,哪知就因如此,卻救了她的性命。當時老衲門中有一位護院武師,名為赫連心餘,暗為于妾抱憤,就在老衲將于妾棄屍之後,赫連心餘當夜失蹤,原來他去救走了垂死的于可卿。事後,老衲也查出了下毒之事實是劉菁婷小妾所為,老衲後悔不及,正欲懲處小妾劉菁婷之際,家中忽被人夜間侵入,小妾劉菁婷與她所生的女兒俱被慘殺致死,三子匡兒則同時失蹤……」

  一口氣說到這裏,他似乎被往事折磨得痛心無助,長吁一聲,緩緩地接下去道:「殺死三妾劉菁婷母女,搶走匡兒的正是于可卿與那名護院的武師赫連心餘,于可卿曾在壁間留下血字,發誓要取我性命,她也就是方才虞施主所埋葬的了凡師太,她並沒與赫連心餘結為夫婦,事後老衲方才知道,她雖是恨了老衲一輩子,但她畢生除了老衲之外,卻不曾再愛過別人!就在她與赫連心餘深夜入府殺死三妾母女,壁上留字之後,她就撇了赫連心餘,獨自飄然而去。」

  項小芸道:「這樣說來,老禪師的匡兒就是那氤氳教主赫連匡了?」

  悟元老僧沉凝地點點頭,道:「他之走入歧途,本屬老衲之過,但老衲為了愧對他母子,故而未忍過問,老衲難以說這樣做是否應該,但氤氳教已滅,赫連匡已死,老衲對諸位的俠行義舉,除了敬佩之外,並無微詞。」

  虞大剛微感困惑地道:「那赫連匡當日已把氤氳教搞得頗具聲勢,了凡師太為何不曾前去相助?」

  悟元老僧搖搖頭道:「赫連匡雖是她所生,但因是老衲的骨血,所以她並不如何重視她的兒子,她離開赫連心餘之後,就投奔了祁連仙尼苦果師太,苦果師太,苦練銀絲拂塵上的功夫『天蓬散煞十七式』,一心一意找老衲報仇,其他的事似乎都對她毫無意義。」

  項小芸、虞大剛等俱皆聽得心中激動不已,這是她們根本想不到之事。

  黃一萍忖思著插口道:「老禪師俗家的姓名可否見告?」

  悟元老僧雙目微閉,道:「凌極峰。」

  項小芸激動地叫道:「這可真是巧遇,真料不到凌老前輩凌磊與那位謀算他兄長的凌森都是老禪師俗家的令郎!不知老禪師可知道他們的近況?」

  悟元老僧頷首道:「老衲約略聞之,凌磊是正妻所生,凌森是于妾所養,但老衲自家遭慘變之後,即將他們交託老僕照料,出家少林,數十年來不通聞問,已經形同路人矣。」

  項小芸嘆口氣,道:「凌磊老前輩乃是玄昊真人嫡傳後人,如今卻也為了一個女人之故,失心成瘋,不知老禪師是否知道?」

  虞大剛幾乎跳了起來,道:「芸妹,你說些什麼,誰是玄昊真人嫡傳後人?」

  項小芸忙道:「這些事說來話長,咱們還是等會慢慢再談。」

  虞大剛只好壓下了滿腹的困惑之情,目注悟元老僧。

  悟元老僧面色木然地輕嘆一聲,道:「老衲早已說過,當他們幼年之時,老衲就離棄了他們,此時事隔五六十年,老衲又哪能再與他們相認,何況出家無家,老衲也早已不把他們視為家人骨肉了。」

  項小芸、黃一萍感慨不已,但她們卻已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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