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霸王裙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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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攏目四顧,看見西面山峰之下,現了一角紅牆,知是廟宇,遂策馬趕去。 馬到廟前,空中金蛇亂閃,霹靂連聲,蠶豆大小的雨點,業已傾盆疾降。 項小芸伸手叩響門環,約莫過了半盞茶時,寺門方啟。 開啟之人,是個妙齡女尼,一見項小芸神情上似乎微感錯愕地,合掌當胸,低聲問道:「施主何事叩門?」 項小芸因身是紅裝,又復一向倜儻,不拘小節,遂根本忘了男女有別,不應夜闖尼庵,聞言之下,含笑答道:「在下山行遇雨,想在貴庵借宿一宵……」 說到此處,方想起自己如今是位年輕貌美的俊俏書生打扮,夤夜深山,尼庵投宿,未免於世俗禮教,頗有悖逆。 誰知項小芸倏然住口,心生慚愧之下,那妙齡女尼卻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含笑說道:「如此狂風暴雨,自難夜行,施主儘管請進,出家人方便為本,借宿一宵,不算什麼。」 一面說話,一面合掌低眉,側身讓客。 項小芸見對方已允借宿,便牽馬進庵,含笑問道:「大師法號上下,怎樣稱呼?是否本庵庵主?」 妙齡女尼搖頭答道:「小尼紅蓮,家師善緣師太,才是庵主,尚未請教施主尊姓?」 項小芸懶得時時思索,引人起疑,遂答稱姓虞,心想自己就算姓「虞」又有何妨,總不能除了「虞大剛」外,天下別無「虞」姓。 紅蓮女尼含笑說道:「虞施主,這廊下已無雨水,請把寶馬拴好,由小尼為施主引見我家庵主如何?」 項小芸點頭笑道:「在下既然冒然擾及庵主清修,理應拜謁致歉,至於這匹馬兒,因尚通靈,不必拴繫,就讓它自己在廊下避雨便了。」 紅蓮女尼聞言,向那匹「烏騅寶馬」看了一眼,含笑讚道:「虞施主的這匹馬兒真好,骨俊神清,蘭筋竹耳,是頭足有千里腳程的千里寶駒呢。」 項小芸聞言,心中一動,暗忖:這紅蓮小尼既然識馬,莫非尼庵主持,也是武林人物? 意念剛起,紅蓮女尼業已走到階前,向殿內稟道:「啟稟庵主,有位虞施主,因雨借宿,現在廊下,庵主可否延見?」 殿內有人答道:「來客既已入庵,哪有不見之理,紅蓮莫要慢客,說我出迎。」 項小芸因聞得這庵主語音,亦甚嬌脆,不像是年老之人,遂一面搶步登階,一面注目看去。 殿門人影微閃,出現一位身披淡紫緇衣的比丘尼,年齡方面,看去雖較紅蓮略大,卻也決不會超過三十,眉清目秀,楚楚可人,可惜這份俏麗容貌,與她身份,不甚配合。 因對於參經拜佛的出家人來說,這位紫衣女尼,彷彿少了一個「清」字,多了一個「豔」字。 紫衣女尼才一走到殿口,便似為項小芸的風采所驚,目光注處,臉色微變,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合掌當胸,施禮說道:「貧尼含英,迎接來遲,尚請虞施主莫怪我疏慢失禮之罪。」 項小芸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在下夜行遇雨,求宿寶庵,擾及庵主清修,庵主只須權借廊下一腳之地,與我人馬棲身,風停雨靜,即當告辭……」 含英女尼不等項小芸話完,便自側身讓客,微笑說道:「虞施主說哪裡話來?貴客光降,草庵蓬蓽生輝,哪有不請施主入殿待茶之理?」 說到此處,轉面向紅蓮女尼,揚眉笑道:「紅蓮,虞施主夜行遇雨,必受風寒,你且為他弄碗『般若湯』來,消消寒氣。」 項小芸知「般若湯」是酒的別名,但因藝高膽大,遂仍毫不在意地,跟隨含英女尼走進殿內。 入殿以後,項小芸越發知道這所尼庵,定然納垢藏污,不是規規矩矩的參禪拜佛之所。 因為殿中雖然收拾得乾乾淨淨,像個莊嚴佛境,但有股氤氳香氣,定非佛前香火之類,而是女孩兒家身上的脂粉氣息。 尋常女子身上便算濃施脂粉,也不足為奇,但尼庵佛殿,何等莊嚴,有了這種氤氳氣息,便足見主持人的六蘊不清,禪心未淨。 含英女尼笑道:「施主請坐,貧尼奉茶。」 項小芸點頭一笑,先向佛前拈香,然後才退到几旁坐下。 含英女尼親自斟了一杯香茗,雙手捧過,目注項小芸,以一種異常嬌媚的神色,微笑說道:「虞施主,請先用杯熱茶驅寒,貧尼已命小徒紅蓮,為你準備酒飯。」 項小芸未接杯時,心中便轉,暗想這含英女尼,臉上神情,嬌媚特甚,尤其是兩道水汪汪的目光,好不蕩逸飛揚,可能會在茶酒之中,對自己用甚詭計。 但她戒意雖生,卻在接過那杯熱騰騰的香茶之後,毫不猶豫地,將其飲盡。 因這位「紅粉霸王」,自恃功力,暗覺只要有備在先,杯中縱蘊藏什麼點滴斷魂的厲害奇毒,也奈何自己不了。 茶一入口,項小芸便發覺自己所料無差,茶中果然下有上好蒙藥。 她成竹在胸,神色不動地,仍把這杯蒙汗藥茶,徐徐飲盡,然後搖了搖頭,裝出藥性發作,神倦難支之狀,伏几睡去。 含英女尼方自格格一笑,那位紅蓮女尼,業已端著酒菜,走進殿中。 她看見項小芸業已伏几暈睡,不禁嬌聲笑道:「庵主,這廝看來頗為精明,怎麼不等我的『迷魂酒』到,便著了庵主的道兒?」 含英女尼得意笑道:「我也看出這姓虞的,是個不易對付的武林好手,遂故意命你準備『般若湯』,把他的注意力和警戒心,都吸引到酒菜之上。」 紅蓮小尼向几上那隻業已被項小芸飲乾的茶杯,看了一眼恍然含笑說道:「我懂得了,庵主真是高明,你把對方的注意力及警戒心,吸引到酒菜之上,他便防酒不防茶,一杯香茗入口,頓告玉山頹倒,作了庵主『合歡床』上的今宵美點。」 含英女尼失笑說道:「小鬼頭莫要在話中大表醋意,我有了今宵美點,難道還會不分你一杯羹麼?」 紅蓮小尼滿面含春地,搖頭笑道:「庵主,今晚我可不想分你的一杯羹了,因為殘羹剩菜,吃起來既不過癮,滋味也畢竟嫌淡。」 含英女尼「哦」了一聲,揚眉叫道:「小鬼頭,你想造反?」 紅蓮小尼不等含英女尼說完,便自接口笑道:「庵主莫要誤會,我不是想造反,只是想今宵不必再長枕大被,瘋狂合歡,應該各得其樂,你來享受這道新鮮大菜,把那位已經有點被你吃厭了的呂寨主,賞給我吧。」 這時項小芸用上乘內功,逼住所飲那杯蒙汗藥茶,不令發散,只是假裝伏几昏睡,其實神智仍極清明,並把殿中一切,看在眼內,聽在耳內。 她證實這含英女尼與紅蓮小尼,果是佛門敗類,蕩婦淫娃之類,正想狂笑而起,為世除害,忽又聽得紅蓮小尼說出了「呂寨主」三字。 項小芸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呂寨主』不知是否在『金風寨』中逃走的那位『雙戟溫侯』呂奉天?自己何妨再佯裝昏睡片刻,看看那『呂寨主』究是何人?倘是呂奉天,則或許能從背後言語之內,聽出一些有關『氤氳教』的重大秘密。」 她有了這種打算,遂仍暫遏殺心,沉穩不動。 就在紅蓮小尼的語音方了之際,殿左小室中,一聲冷笑,閃出了一個人來。 這人面皮白淨,身材英挺,果然是項小芸意料中的「雙戟溫侯」呂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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