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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夜行客推門走了進去,前面一個是石鈺,後面一個面目陌生。

  跨院上房三間,一明兩暗,住的人已全到了堂屋,一共六個,是玄靈婆、大漠神嫗、銀拐婆婆、北邙鬼後、神筆秀士與狄華康,叔侄二人全都化妝成車夫模樣。

  原來嵩山事後,玄靈婆與廣悟大師會商決定,不能坐等朱文娟前來換人,反正祁連三魔曾有約期鬥寶之議,不如就這個機會,找上門去。

  那批跟隨在後面的惡客,也是方城山主等人化裝的,裡面還有廣涵、廣海兩位少林高僧。

  女孩子一個也沒有帶來,唯恐她們不甘心,即由狄華康把悟透的內功進修法門,教給了她們,並由玄靈婆給她們規定了進度,以免私下裡跟來。

  石鈺先把同來的人與群俠引薦過了,然後方道:「消息是從阮總鏢頭口裡得到的,宏兄,還是請你親自向幾位前輩和狄少俠,扼要的報告一下吧。」

  阮宏乃長安鎮遠鏢局總鏢頭,與石鈺交稱莫逆,年齡亦相若,四十出點頭,臉膛黑中透亮,繞頰虯髯,濃眉環眼,像貌非常威武。

  在座的人,除玄靈婆與狄華康,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以外,餘下四人也都比他大上一二十歲,成名更早更響,稱呼一聲前輩,倒也不算吃虧。

  自然,群俠西行意圖,石鈺已經向阮宏說過了,能夠結識這幾位奇俠,對於爾後走鏢,有百利而無一害,故石鈺一邀,他便慨然的跟來了。

  落座之後,環顧群俠一眼,目光最後落在玄靈婆臉上,肅容說道:「阮宏能夠拜識幾位元前輩與狄少俠,實屬三生有幸,十余日前,晚輩有事郊區,歸來稍晚,路經雁塔寺,親眼看到四大天王相偕進寺,心中震駭異常,惟恐被魔頭們認出是我,招來殺身之禍,隱在一旁,不敢稍動,足足有半個時辰,又見潘老前輩與少林掌門,尾隨而到,也進了廟,不久便在寺後打了起來……」

  蹩了一個多月,好容易有了師父的消息,狄華康急不可待,搶著問道:「阮叔叔,你沒看錯人?」

  他因阮巨集並不認識大漠神嫗、神筆秀士等人,以為必也不識恩師,故有此一問。

  阮宏道:「少俠快別這麼稱呼,阮宏初出道時,曾與令師有過一面之緣,事隔多年,印象的確十分模糊了,但與少林掌門卻是熟人,從而喚起記憶,恍悟乃是令師。」

  狄華康道:「家師確與少林掌門同路,阮叔叔既如此說,那就不會錯了,但不知後來情形如何?」

  他因南海釣叟與少林掌門,既尾躡四大天王之後,則前此判斷落入祁連三魔之手,當不可能,心中略寬,乃追問究竟。

  阮宏道:「據江湖傳言,四大天王向少一路,此次不但同路,而令師與少林掌門又躡蹤其後,心疑必是發生重大事故,方致如此,不由心動,方欲跟進寺中,以窺究竟,忽見一窈窕身影,自寺中掠出,接著便聽到『呼轟』兩聲掌擊巨響,遂見四大天王略先,令師與少林掌門稍後,均追躡那窈窕身影而去。」

  至此略頓,喝了一口茶。

  狄華康以為阮宏所看到的不過如此,甚失所望,乃嗒然若喪,垂頭不語。

  玄靈婆心有所疑,卻接口問道:「阮老弟,你確認那四大天王無疑嗎?」

  阮宏道:「大概不會錯。」

  玄靈婆詫異的問道:「何以只說大概而不能確定?」

  阮宏道:「晚輩以前並未見過四個魔頭,只是從傳言特殊形象與服飾上,認出獨臂天王董必武與千手天王胡必靈,其餘二人,身裁相符,鄧必顯未穿豹衣,朱必赫也非道裝,是以不敢完全確定。」

  玄靈婆道:「這就不會錯了,朱必赫已被老婆子點了三處陰穴,此時縱然未死,也必難以行動,那個身裁矮小也非道裝的老人是白骨仙翁公羊黑,其他三個倒是貨真價實的三大天王不假,老弟想必自度功力不及,沒有追下去,是嗎?」

  阮宏道:「不,晚輩一時好奇,追了下去,幸而四大天王被潘老前輩與少林掌門,追得很緊,不時停步,打上一陣,晚輩才沒被甩脫,但追入秦嶺,終於失去前面人的蹤影,四處找尋了一陣,也只見到幾片血漬,不知何人負了傷,此後再無所見。」

  玄靈婆又道:「血漬指向何處?」

  阮宏道:「似已入川。」

  玄靈婆再問:「那女子,有多大年紀,武功如何?」

  阮宏道:「那女子身法之快,絕不遜于獨臂天王董必武,也正因為她身法太快,又在黑夜,以致連是老少妍醜,晚輩俱未能看清。」

  沉默霎那,玄靈婆又道:「四天天王尾追那女子不舍,老弟可曾聽到一言半語,到底為了甚麼?」

  阮宏道:「隱隱約約似乎為了一座寒玉羅漢。」

  玄靈婆駭異至極,歎道:「寒玉羅漢?想必又是八菩薩之一,長孫玄死後還要害人,沒有八菩薩,便不會有峻極事件,沒有八菩薩,祁連三魔便不致蠢蠢思動,如今又牽連上另一宗公案,平靜江湖,勢非掀起滔天巨浪不可,阮老弟,秦嶺路徑,你還能記得否?」

  阮宏遲疑答道:「路徑依稀還能記得,不過,晚輩回來已有九天,風雨浸蝕,只怕血跡早已湮沒了。」

  玄靈婆和聲道:「老弟鏢局事務,想必很忙,如果不能分身,可否繪一詳細路線圖,俾供追蹤索跡。」

  阮宏慨然道:「武林一體,莫不息息相關,八菩薩如盡落入邪魔之手,異日走鏢,亦必艱危重重,不論為了公益或私利,晚輩均願親自帶路,以效棉薄,問題是怕血漬泯沒,不易找尋罷了。」

  玄靈婆贊道:「老弟高瞻遠矚,當仁不讓,老婆子敬佩無似,事不宜遲,我們說走就走,石老弟,辛苦你通知方城山主一聲,我們先在城南恭候了。」

  石鈺領命,飛躍而去。

  玄婆婆又向阮宏道:「老弟趁此間隙?回到鏢局打個招呼要緊,時間不爭在這一時刻,城南見!」

  她把話先已封死,阮宏縱是不願回去,為了不便過拂她,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阮宏去後,玄靈婆一行六人,留下一錠銀子,熄滅燈火,緊跟著就走了。

  兩天以後,在阮宏領路下,一行人上得秦嶺,在一座高峰的一處向陽斜坡上,停止下來。

  指著一片山石,阮宏道:「如果我沒記錯,這裡該是第三處血漬了。」

  他顧慮的不錯,第一二兩處血漬,因有泥土和野草,雖經風雨,依稀尚有殘痕,這裡全是光滑的青石,血漬滲不透,禁不住雨淋風吹日曬,早已湮滅無存。

  狄華康皺眉道:「阮叔叔,還有兩處血漬,方位距離,您總還有個大概的印象吧?」

  他心裡實在急得要死,搏鬥的六個人中,有他師父在內,而他師父與少林掌門,是處在以二對四極為不利的情勢之下。

  四大天王個個武功奇高,心黑手辣,一對一,他相信師父穩可應付有餘,一對二,就很難說了!

  就已經知道的事情推測,太室古洞以內,就有八菩薩中的一尊,已經落在千手天王胡必靈的手中。

  如果長孫玄在這尊菩薩身上留下的武功,已被胡必靈習成,那麼,他師父與少林掌門的處境,就更加不利。

  萬一……

  他不敢往下再想。

  雖然,白骨仙翁公羊黑已受玄靈婆感化,必要的時候,可能有所改變,但那也只是「可能」,而非「絕對」。

  因此,他憂慮受傷乃至流血的人,如非少林掌門,便是他的師父了。

  這一推斷,如果正確,以四天天王的一貫作風,豈肯輕易的就此罷手,給自己留下未來隱患!

  斬盡殺絕!

  這應該是意料中,極可能發生的事!

  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內衣,愈想愈可怕!

  他要儘快找到師父的下落。

  從他的眼神中,阮宏已窺知一切,道:「跟我來!」

  騰身而起,便向坡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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