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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容不笑舉袖擦擦眼淚,指著地上「九指太歲」東門冰,與「九釵太歲」童霞遺屍,淒然嘆道:「你來了四人,鬥了兩陣,便已被閻老五叫走二半,卻叫我怎麼不替你又怒又羞,放聲一哭?」

  呼延炳冷笑說道:「他們死得不會沒有代價,我至少會替他們找回三倍利錢,叫你們躺下六個。」

  在場的「玄冰凹」方面人物,共有「蛇髮妖婆」百里夫人、「白髮殺人王」魏老婆婆、「紅葉令主」虞心影、「笑翁」容不哭、「哭翁」容不笑,及「屠龍手」聞人俊等六人,故而「絕滅法王」呼延炳這「叫你們躺下六個」之語,也就是要把對方所有在場人物,一齊斬盡殺絕之意。

  容不笑悲聲叫道:「我早就知道你心狠手辣,非把我們一齊殺光,不足解恨。而我又是第一個輪到和你動手之人,生機渺渺,大劫難逃,怎不傷心落淚?何況……」

  呼延炳見他話音忽頓,皺眉問道:「何況什麼?你為何不說下去?」

  容不笑悲嘆道:「何況我這副相貌,長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平素人緣極壞。我若不在死前,自己替自己多哭幾聲,等到死在你手下之際,還有誰來哭我?」

  呼延炳點了點頭說道:「我這人還算明白,我念在你也算是當世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且容許你自己為你自己,哭上一盞熱茶時分。」

  容不笑聞言之下,果然毫不客氣,便自嗚裡鳴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放聲大哭起來。

  他這哭聲,果是專門使人激動七情,從而神迷意亂,聽他擺佈的獨門功力「銷魂哭」。

  但「絕滅法王」呼延炳原先便是絕頂好手,再經三十年面壁靜修,在內功火候方面,比魏老婆婆只強不弱。

  容不笑的「銷魂哭」,用以對付魏老婆婆,尚且無功,如今向呼延炳施展起來又怎會發生靈效?

  總算容不笑尚有自知之明,他在發現僅仗「銷魂哭」必然無法剋敵以後,便立即一面使號啕痛哭之聲,轉為低低啜泣,一面從腰下取出了一根「哭喪棒」兒來,持在手內。

  「絕滅法王」呼延炳見他取出這條「哭喪棒」兒,遂雙眉一挑,哂然叫道:「容老二,你哭夠了吧?」

  容不笑淒然答道:「我在一口氣未絕以前,決不會停止哭泣,但單純哭泣,也覺無聊,我就和你一面打,一面哭吧。」

  語音落處,把手中「哭喪棒」揮了一揮,棒中竟也發出了淒淒鬼哭之聲。

  原來,容不笑這「哭喪棒」上,鑿有一百零八個針尖細孔,棒身又屬中空,故而只要略一揮動,便會發出聲音尖銳的呼呼怪響。

  呼延炳毫不在意,冷然笑道:「容老二,你身邊居然還帶著『哭喪棒』兒,真是配備齊全,但卻少了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容不笑詫然問道:「什麼東西?」

  呼延炳冷然說道:「你能哭之時,不缺什麼東西,但等你不能哭時……」

  容不笑接口說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認為我少了一口棺材。」

  呼延炳點了點頭,獰笑說道:「對了,我認為你哭了一世,定然哭得太累,應該躺到棺材裡去,聽人家哭你了。」

  容不笑聞言,忽又放聲大哭。

  呼延炳皺眉問道:「你又這樣號哭則甚,這種功夫,根本不必對我……」

  容不笑嗚咽說道:「我不是施展功夫,我哭的是你這位『絕滅法王』,怎麼這樣笨法?方才我已說過,生平人緣太壞,縱然雙腿一伸,兩眼一瞪,也沒有人會哭我。」

  呼延炳目光冷瞥「笑翁」容不哭,揚眉問道:「別人縱或不哭,難道你哥哥也不哭麼?」

  容不笑搖頭嘆道:「容老大那兩隻眼眶子中,根本就沒有『淚水』二字。人害他時他也笑,他害人時他也笑,甚至在我們爹娘歸天之際,他也打了三聲『哈哈』呢。」

  呼延炳雙眉微剔,厲聲道:「容老二不必和我再復多說廢話,你是否想用這根『哭喪棒』兒,和我交手?」

  容不笑點頭道:「對付你這等人物,『銷魂哭』無甚用處。我打算施展一套『梨花帶雨掌法』,及一套『泣殘紅』哭喪棒法,向你領教領教,倘若是再告無功,我容老二便甘心認敗,換我哥哥容老大,和你動手。」

  呼延炳揚眉笑道:「好,我就嚐嚐你這『梨花帶雨』掌法,和『泣殘紅』棒法滋味。」

  容不笑目注呼延炳,愕然問道:「我是右棒左掌,綜合施為,你怎麼還不取出兵刃?」

  呼延炳哂然一笑,搖頭說道:「抱歉,呼延炳身邊,從未帶過兵刃,我後三十年,古洞面壁,有五十年嘯傲乾坤,也從未用過任何兵刃。」

  容不笑哭喪著臉兒說道:「你雖夠驕傲,但我也不肯佔人便宜,只好放下這拿手兵刃『哭喪棒』兒,和你赤手周旋的了。」

  呼延炳見他一面說話,一面便想放下那根「哭喪棒」兒,不禁搖手叫道:「容老二,你可不必放下『哭喪棒』兒,我取件兵刃,和你動手就是。」

  容不笑「咦」了一聲,揚眉叫道:「你剛才還在聲明從來不用兵刃,如今又為何為我破例?」

  呼延炳冷笑答道:「我不是為你破例,只是怕你放下你那得意兵刃『哭喪棒』,會死得心中不服而已。」

  容不笑怪叫一聲說道:「呼延炳,你怎麼這等驕傲,以為我非死不可,我倒要看看你能取出什麼樣威力驚人的特殊兵刃?」

  呼延炳面若寒霜,冷笑未答,只是走到「九釵太歲」童霞的遺體之前,俯身拉起了童霞遺屍的一隻右手。

  虞心影一旁靜觀至此,知道這位「絕滅法王」呼延炳,果然與「九釵太歲」童霞的關係密切,超逾尋常,連所用兵刃,都藏在童霞身上。

  誰知念猶未了,奇事忽生。

  原來,「絕滅法王」呼延炳,並非有甚兵刃,藏在童霞身上,而是別開生面,要權藉童霞的肢體,作為兵刃。

  故而,他左手剛剛拉起童霞右臂,右手便駢指吐勁,往下虛空一劃。

  雖是虛空一劃,依然指力如刀,童霞的一隻右臂,便告齊肩折斷。

  這位「九釵太歲」,新死未久,右臂折斷之處,依然鮮血淋漓,但血色近黑,分明全身俱蘊奇毒。

  呼延炳伸手一擄,把臂上衣服去盡,成了隻赤裸人手,走回「哭翁」容不笑面前,冷叫道:「容老二,你看我這件兵刃如何?大概比你的『哭喪棒』兒,那要別致一些。」

  容不笑委實想不到呼延炳竟是折取一隻死人手臂,來和自己動手,遂連連搖頭,悲聲說道:「可憐,可憐,『九釵太歲』童霞在已遭大劫之下,還要被你殘毀屍身,九泉幽魂,如何瞑目?」

  呼延炳聽到此處,揚眉喝道:「你懂什麼?我折取童霞手臂,作為兵器之舉,正是要叫她在九泉以下,能夠瞑目。」

  容不笑眼皮微翻,「哼」了一聲說道:「你真叫『癡人說夢』,區區一隻死人殘肢,怎能當得起我含蘊三妙的獨門兵刃『哭喪棒』呢?」

  呼延炳冷笑說道:「你的『哭喪棒』兒,只不過含蘊三妙,我這隻『攝魂手』,卻妙用無窮,眾妙皆備,你只消能夠維持五十個照面,便不愧為『南荒』高手了。」

  容不笑憤怒已極,手中「哭喪棒」,往起一揚,便自帶著「鳴嗚」鬼哭之聲向呼延炳斜肩砸到。

  他這根「哭喪棒」兒,看似竹木,實係純鋼所製,棒上無數白鬚,更非紙質,而是緬鐵鑄造的「淬毒軟針」。

  容不笑所謂「含蘊三妙」之語,並非虛言,「哭喪棒」本身的「泣殘紅」棒招,是第一妙;棒上細孔,於揮舞時,能發出有音節的怪異聲息,懾人心魂,是第二妙;「淬毒軟針」所製細鬚,能在容不笑用內家真力,猛抖之下,離棒飛出,見血封喉,傷人立死,是第三妙。

  如今,容不笑一來深知「絕滅法王」呼延炳,在功力修為方面高於自己,遂想到用這兼具三妙的獨門兵刃取勝。

  第一招斜肩下砸,名叫「怒打鍾馗」,但「哭喪棒」兒之上,決未把功勁用足,尚自含蘊著「怒劈判官」,及「怒刺閻羅」等兩招,靜看呼延炳是躲是接?再作變化。

  這三招絕招之中,第一招「怒打鍾馗」是杖法,第二招「怒劈判官」,是刀法,第三招「怒刺閻羅」則是劍法。

  容不笑融刀劍杖三種兵刃手法於一爐,最後凝聚功勁出手,其威力之強,可以想見,僅僅那宛如無數冤魂,一齊號哭的棒嘯之聲,便足使尋常人物,為之膽怯心寒,手足無措。

  但「絕滅法王」呼延炳畢竟不是常人,他一見棒頭凌影,便舉起「九釵太歲」童霞的那隻右手,往斜上方猛力迎至。

  容不笑見他持手來迎,遂由杖法改為刀法,「哭喪棒」略一左移,飛也似地,向呼延炳天靈蓋劈來。

  呼延炳冷笑一聲,手中隨同變式,以一式「天王托塔」,足下站樁,向上橫接。

  容不笑弄不懂對方為何用一隻死人手臂,一再硬接自己的「純鋼哭喪棒」,遂在「哭喪棒」與人臂將合未合的剎那之間,手腕略縮再伸,便自改刀為劍,以「怒刺閻羅」招式,向呼延炳的心窩疾地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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