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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聞人俊與賽伯溫聞聲趕出,見了這等悽慘情形,不禁大吃一驚。由聞人俊抱拳問道:「老婆婆為何如此發怒?」

  魏老婆婆玉杖「叮叮」連頓,白髮飛飄,瞋目叱道:「是誰出的主意,替虞令主舉行葬禮,快說。」

  聞人俊訝然答道:「誰的主意?這不是老婆婆的主意麼?你在臨出『玄冰凹』前曾經吩咐連夜備棺,要於今晨殮葬。小弟不過是遵命辦事,怎會使老婆婆氣成這般樣兒。」

  這幾句話兒,成了所謂最厲害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位怒氣沖沖,問罪而來魏老婆婆,頂得無話可答。

  既然被人問住,魏老婆婆只好改變話題,揚眉叫道:「真是怪事,虞令主難道肯讓你們裝棺殮葬麼……」

  話方至此,倏然而頓,魏老婆婆知道自己窘急之下,口不擇言,業已出了口病。

  「千面劉基」賽伯溫何等厲害,自然不會放過魏老婆婆這語病上的漏洞,「咦」了一聲,接口問道:「老婆婆,虞令主業已玉殞香消,她平日雖然英雄絕世,但一瞑不視以後,也必照樣由人擺佈,她怎會不肯讓我們為其裝棺盛殮,以向她表示一點最後敬意呢?」

  這種鋒利問話,叫魏老婆婆如何答得上口。

  聞人俊見魏老婆婆方才那等盛怒,如今又如此慚窘,不禁愕然問道:「老婆婆,你到底是去了何處?我們敬遵所命,替虞令主,曹夢德兄,雙雙殮葬,並舉行盛大祭奠之事,自同毫未做錯,怎會引得你沖沖大怒呢?」

  這「去了何處」四字,總算替「白髮殺人王」魏老婆婆,打開僵局。她雙眉一挑,冷然說道:「我是尋罕世靈藥,來救虞令主……」

  賽伯溫不等魏老婆婆話完,便即愕然道:「常言道:『人死不能復生』,虞令主既已玉殞香消,老婆婆縱尋來天上靈芝……」

  魏老婆婆雙眼一瞪,厲聲叱道:「你懂什麼?我拼命疾馳,在一夜之間,往返千里,所尋來的,豈是尋常藥物。只要虞令主屍體未腐,便可使其重生……」

  賽伯溫聽到此處,高興得跳將起來,撫掌狂笑說道:「妙極,妙極,老婆婆既然有此妙藥……」

  魏老婆婆目射兇芒,用手中玉杖,「叮叮」點地,憤然叫道:「你們把人都埋掉,還妙些什麼?」

  賽伯溫失笑說道:「老婆婆不要著急,虞令主雖已大殮蓋棺,但為了等你回來,親自灑土封穴,故而只是暫厝。」

  魏老婆婆大喜說道:「快……快……她的棺木現在何處?你們快點帶我前去。」

  賽伯溫一面站起身形,一面向聞人俊笑道:「聞人兄,我們且為魏老婆婆領路,想不到老婆婆果然手眼通天,尋來了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聖藥。如今只消打開棺蓋,餵下藥物,便可把那位『紅葉令主』,從『望鄉臺』上喊回,又使她鮮蹦活跳的了。」

  魏老婆婆隨同聞人俊、賽伯溫舉步,但心中仍充滿疑思,她弄不懂虞心影怎會真椽具死人般,聽憑聞人俊等,為之蓋棺殮葬。

  她越想越疑,忍不住發話問道:「聞人老弟,替虞令主舉行大殮之際,你們誰在她的身邊?」

  聞人俊笑道:「我們兩人都在,指揮侍女,極為小心慎重,把虞令主遺體,從榻上抬到棺中,老婆婆問此……」

  魏老婆婆不等他話完,又復問道:「兩位老弟可曾注意到虞令主的屍體,已否僵硬?」

  ▼第八回 當局者迷

  聞人俊搖頭答道:「不曾僵硬,虞令主當時身軀綿軟如常,便似神慵眷睡一般。若非從老婆婆口中,知她已死,小弟還真不忍心把這樣一位千嬌百媚的絕代佳人,裝進那冷酷棺木以內。」

  這幾句話兒,即使魏老婆婆聽得暗睹叫苦,更使她心中疑慮加深,弄不懂「紅葉令主」虞心影任人生葬之舉,究竟是何涵意。

  展眼間,便即快到地頭,賽伯溫向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小弟尚精堪輿之學,在前面山環,替虞令主及曹夢德兄,覓得一處埋骨佳城……」

  魏老婆婆不等賽伯溫話完,便即冷笑說道:「勘得佳城,葬於龍穴,無非澤及後人,他們男的未婚,女的未嫁,賽老弟大可不必白費這種心思的了。」

  賽伯溫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碰了魏老婆婆這麼一個釘子,不禁氣得乾笑幾聲,無話可說。

  正在此時,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神色倉皇,迎面跑來。

  聞人俊見狀叱道:「你這樣慌慌張張……」

  話猶未了,那名弟子因已嚇得發昏,便結結巴巴說道:「有……有……有……鬼……有……鬼……」

  聞人俊越發怒道:「青天白日,鬼在何處?」

  那名弟子顫聲答道:「鬼就……就是虞……虞令主……」

  魏老婆婆此時因一切事兒均告陰差陽錯,弄得亂七八糟,心中惱怒已極,聞言之下,宛如火上添油,竟不問青紅皂白,一把便將那名弟子,劈胸抓起。

  賽伯溫正待相攔,聞人俊卻因見魏老婆婆一頭雪髮齊飄,雙眼也滿佈血絲,赤紅如火,知道她已怒極心痛,必須發洩,否則定會向賽伯溫及自己翻臉。

  反正這名弟子,命已難救,遂悄悄一扯賽伯溫的衣袖,拉著他閃過一旁。

  果然,魏老婆婆氣惱得獸性大發,人性已泯,左手「叮」的一聲,把所執玉杖,插入地下,雙手分執那名弟子雙足,猛力便是一撕。

  「哧」的一聲,把個無辜弟子,活活撕成兩片,心肝腸肺,流得一地,赤紅鮮血,更濺了魏老婆婆的一身一臉。

  魏老婆婆撕了一名活人,怒猶未洩,雙手揚處,把兩片人屍,擲向半空,拔起所插玉杖,又復往墓地趕去。

  賽伯溫緊緊相隨,一面向聞人俊搖頭嘆聲道:「聞人兄,難怪魏老婆婆有『白髮殺人王』之稱,看來她真是一位兇殘無比的『殺人王』呢。」

  聞人俊因賽伯溫說話時並未放低語音,生恐魏老婆婆聽見,又出差錯,遂向他施一個眼色。

  賽伯溫方有警覺,魏老婆婆已獰笑止步,兩道兇狠目光,盯在這位「千面劉基」臉上欲待發作。

  聞人俊知道不妙,目光一瞥,急忙叫道:「賽兄,難道世上真個有鬼?虞令主的棺木,是誰開啟了呢?」

  這幾句話兒,固然把賽伯溫聽得一愕,但也把魏老婆婆,聽得一愕。

  魏老婆婆目光注處,果見棺木已開,遂顧不得再向賽伯溫喝問,身形一閃,電疾撲去。

  到得近前,細一察看,一具棺木中,盛殮的是「哈哈秀士」曹夢德屍身,一具棺木,空空無物,地上並躺著一具「玄冰凹」弟子屍體。

  這時,「屠龍手」聞人俊與「千面劉基」賽伯溫,也已雙雙趕到,見狀之下,齊覺愕然。

  賽伯溫怪叫一聲說道:「咦,虞令主的這口棺木,是被誰打開,她的遺體,又到哪裡去了?」

  魏老婆婆自然心中雪亮,知道定是起初把事弄僵,無法自行活轉,只有等葬禮完畢,眾人紛紛離去以後,才來了個悄然屍遁。

  她如今見虞心影未被生葬,心中惱怒稍平,但卻又擔憂虞心影這實施遁屍之後,越發無法出面。

  聞人俊見「玄冰凹」中弟子,又死一名,不禁雙眉高挑,怫然說道:「這『玄冰凹』中,為何連生怪事,虞令主的屍體失蹤,究竟是有人盜屍,還是發生屍變?」

  賽伯溫略一沉吟說道:「照小弟看來,大概發生屍變。」

  魏老婆婆看他一眼,冷然問道:「賽老弟是根據何事,如此判斷。」

  賽伯溫笑道:「虞令主的遺體,長逾五尺,又不像一塊美玉,或一粒明珠那般微小,倘若有人盜屍,怎會毫無警訊?」

  聞人俊點頭說道:「賽兄猜測有理,但既然發生屍變,我們要不要分頭四出,去找僵屍呢?」

  賽伯溫毫不遲疑,應聲答道:「當然要找,因為魏老婆婆業已為虞令主尋來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靈藥,只要這位『紅葉令主』屍體未毀,便可能尚有回生之望呢。」

  魏老婆婆聽得心中一喜,因為賽伯溫的這幾句話兒,等於替那因裝假死,而不得假死到底的「紅葉令主」虞心影,開了一條活路。

  她轉念至此,立即接口怪笑說道:「賽老弟說得不錯,只要能把虞令主尋著,那怕她業已變成了一具白毛僵屍,我也可以使她恢復生命,仍然成為一位玉貌珠顏的『紅葉令主』。」

  聞人俊聞言,向魏老婆婆那滿頭蕭蕭白髮,及兇神惡煞般面目,看了一眼,心想:這兇惡無比的怪老婆婆,還說什麼「白毛僵屍」,這四個字兒,恰好是她自己的最佳寫照。

  但這些話兒,只在他的心中思忖,未便說出,表面上卻顧著魏老婆婆的口風,點頭笑道:「對,小弟立即派人四出,尋找僵屍……」

  話猶未了,賽伯溫便即連搖雙手說道:「且慢,且慢,聞人兄不能隨便派人,這件事兒之中,尚有顧慮。」

  魏老婆婆揚眉問道:「什麼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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