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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于成龍果被奉承得眉飛色舞,含笑又道:「故而,卜新亭之甘於在『神工谷』中,屈就總管,共有兩種原因,一是身受我活命之恩,感激圖報!一是在功力方面,對我心服……」

  黃衫客心想,反正捧死人不要償命,遂又笑道:「于老人家,我認為這兩種理由之外,可能還有第三種理由呢!」

  于成龍雙目之中閃爍異彩,問道:「黃兄弟有何高見?」

  黃衫客笑道:「我有一種看法,認為英雄最怕的,便是寂寞二字。」

  于成龍笑著點頭道:「誠然,不遇,這是不移定論,以我自己而言,二十年谷中幽居,雖然食有兼味,伴有佳人,但仍熬不住『清閒寂寞』四字。」

  黃衫客道:「于老人家是英雄,不甘寂寞,卜大總管也是英雄,自也不甘寂寞……」

  于成龍看了黃衫客一眼,點頭說道:「黃老弟定然有什麼高論,請說下去。」

  黃衫客雙眉微揚,目興神光道:「卜大總管既然不甘寂寞,必想在江湖中闖出一番事業,但常言道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又道是,雙拳不敵四手,好漢還怕人多。比如卜大總管在『鬼斧壑』之上,身受重傷,並非業藝不敵,只是受仇家圍攻所致……」

  于成龍道:「事實確是如此,黃老弟若是看了卜新亭兄弟當時身上所受刀劍箭鏃傷痕,便知向他圍攻之人,至少在七名以上。」

  黃衫客道:「正因如此,卜大總管便悟出,除非心甘寂寞,隱於山林,否則便必須有所歸趨,而放眼武林各派,誰能比得上于老人家『神工谷』中的富堪敵國?誰能比得上老人家的雄才大略和『神工谷』內的好手如雲?於是在良禽擇木而棲的原因,和感恩圖報之下,他遂決定把一身所學,來個『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好好開創一番武林霸業的了。」

  于成龍長嘆一聲,目注黃衫客道:「黃衫客,你這番分析,多麼深刻!足見蓋代文才,適才卜新亭切磋,又流露了上乘武學,你也不應該寂寞,有所歸趨……」

  黃衫客聽出于成龍要自己又投靠「神工谷」中,微笑接口道:「于老人家莫要如此說法,一來晚輩年歲尚輕,文淺武薄,不配稱為英雄,根本不會有不甘寂寞之念;二來,我和沐賢弟一盟至好,生死不離,他的行蹤也就是我的行蹤,老人家可明白麼?」

  這番話兒,暗示留得住沐天仇,方能留得住他,旨在促使于成龍考慮沐天仇與于玉鳳相愛之事。

  于成龍也是玲瓏剔透、老奸巨猾的人物,自然在聞言之後,立即聽出了黃衫客的弦外之音。

  於是,目光略瞥沐天仇,向黃衫客點頭道:「黃老弟的話兒,我已明白。兩位老弟且在『神工谷』,做上幾日貴賓,我自會決定一切。」

  沐天仇因只顧觀察沿途所經的一切景物,心中正在盤算另外一種叫他迷惑的事,故而未曾發覺黃衫客與于成龍互相答話之中,有關自己的隱約情事。

  又轉過一角花園,黃衫客指著一座建築得極為華麗的樓閣,向于成龍問道:「于老人家,這座樓閣,前臨花園,後倚飛泉,建築既美,形勢又佳,定是夫人所居的了?」

  于成龍笑道:「自是英雄垂暮日,溫泉不住往何鄉?黃老弟莫要笑我荒唐和窮奢極慾才好。」

  黃衫客道:「老人家龍馬精神,老當益壯,何言垂暮二字?常言道『老尚風流是壽徵』,這點享受,並不過分。」

  沐天仇因不明其中原委,心頭不免驚奇,暗忖道:「大哥絕非阿諛附勢之人,怎麼對于成龍大獻殷勤,彷彿拚命趨奉則甚?」

  這時,黃衫客又復手指那華麗樓閣,向于成龍問道:「于老人家,你既建得如此華屋,必有佳名了。」

  于成龍笑道:「這樓閣名稱俗氣得很,叫做『綺情閣』。」

  黃衫客一聽「綺情閣」三字,不禁一驚,心想:又是一閣?這座「綺情閣」,大概和烏大壽所卜先天易數中的「逢閣莫入」有點關係,自己千萬要記住,不要進去!

  黃衫客又指著「綺情閣」的一座八角,含笑問道:「那座亭座落花園之中,定是潘夫人賜飲所在『百花亭』了?」

  于成龍點頭道:「正是,這『神工谷』中,乃靈氣所鍾,真所謂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亭外不斷有『百花』怒放,遂以『百花』為名。」

  沐天仇問道:「于老人家既然居於洞天福地之中,何必還向江湖動念?」

  沐天仇不明白自己與于成龍的微妙關係,還由於于玉鳳身上,愛屋及鳥,想見機勸他泯卻逞中爭霸的重出江湖之念。

  于成龍微微一笑,目注沐天仇揚眉道:「兄弟有所不知……」

  黃衫客不欲他們之間發生爭辯,遂截斷于成龍的話頭,手指前方笑道:「于老人家請看,紫茜姑娘已然迎接我們來了。」

  于成龍注目看去,果見紫茜姑娘姍姍迎來,潘玉荷與一白衣少年也走出「百花亭」外。

  他一見白衣少年,不由眉頭微皺,自語說道:「玉荷真是,這種場合,把他找來則甚?」

  黃衫客道:「于老人家,另一位與夫人並肩立在亭外的白衣少年是誰?」

  于成龍道:「是我內弟潘玉龍,他年輕少不更事,萬一有甚不周到之處,黃老弟與沐老弟還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擔待擔待。」

  黃衫客想起上次來,于玉鳳曾說過怒摑潘玉龍之事,遂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沐天仇耳邊說道:「沐賢弟,那潘玉龍是你情敵,我們來此是客,他縱或態度不對,賢弟也佯作不知,盡量容忍一些。」

  沐天仇白了黃衫客一眼,點了點頭。

  這時紫茜已走到諸人面前,躬身說道:「啟稟谷主,夫人因兩位貴賓已在『水閣』用過一餐,遂不備菜肴,改以『百花小吃』待客。」

  于成龍面帶笑容,側顧黃衫客、沐天仇笑道:「改得好,改得好。兩位老弟且嚐嚐這『百花小吃』,包管別有風味。」

  沐天仇道:「這『百花小吃』,莫非便以亭外百花作為烹調的材料?」

  紫茜笑道:「正是,沐少俠在嚐試我家夫人的烹調手段之後,定會齒頰留香,讚不絕口。」說話之間,業已走到「百花亭」前。

  潘玉荷走前一步,向黃衫客、沐天仇二人,含笑說道:「黃大俠,沐少俠,我來為你們引見引見,這是我兄弟潘玉龍……」

  語音略頓,偏頭向潘玉龍揚眉笑道:「龍弟,這位是關中大俠黃衫客,這位是沐少俠沐天仇,全是一世人傑。」

  潘玉龍向黃沐二人,略一抱拳,但目光之中,卻顯然流露出不大友善的意味。

  沐天仇已得黃衫客密囑,自然不與計較,仍是含笑抱拳,走進「百花亭」內。

  這「百花亭」雖然範圍不大,風光卻是絕美。

  亭中,有一張大理石圓桌,以及五雙石鼓,可充座位。

  石桌中並鑲嵌了一朵白色荷花,花心有一小孔,不知何用?

  潘玉荷讓客就座,側顧紫茜道:「嘉賓已到你先起菜,我來擺杯斟酒。」

  紫茜退下,潘玉荷便從一個提盒之內,取出五隻酒杯,擺在各人面前。

  黃衫客相當識貨,見那杯是上好玉質,通體無瑕,色如羊脂,不禁失聲嘆道:「昔人有詠『葡萄美酒夜光杯』,不想見於今日,這種『夜光杯』所製酒器,富貴之家,即如公侯府第中,想覓一隻都難,夫人卻一提就是五隻,足見于老人家的『神工谷』中,真是眾美俱備的了。」

  于成龍拈鬚微笑,未曾答話,潘玉荷又揚眉笑道:「夜光杯不輸昔人寶物,葡萄美酒又何足為奇?黃大俠,沐少俠且嚐我的『百花香雪』,看看是否你得上是『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嚐』呢?」

  話完,伸手一指,桌上白玉荷花的花心中小孔之中,竟飛出一線小泉,帶著清冽酒香,飛注黃衫客面前的杯內。

  黃衫客心中一驚,暗忖,倘若這是機械作用,自然不足為奇,否則,這潘玉荷的武功修為,便不可加以輕視了。

  黃衫客杯中一滿,酒泉又改注沐天仇杯中。

  一直把五隻夜光杯都斟滿,酒泉方止,桌上也未見絲毫灑落酒漬。

  黃衫客見于成龍一直含笑靜觀,未曾出聲,不禁恍然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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