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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沐天仇看出他矚目四顧之意,並非流連景色,而是尋找宇文嬌的蹤跡,便知黃衫客這塊百煉鋼,已化繞指柔,自己應該盡量替他們掃除隔閡,把這段良緣撮合……

  念方至此,目光瞥處,突然看見一塊靠近掛壁飛泉的大石之後,露出了一角銀色衣襟。

  沐天仇固知宇文嬌號稱「奪命銀蛇」,平素愛著銀衣,自然認定這石後之人,定是宇文嬌,毫無問題!

  恰好這時黃衫客正略為走開,目注他處,未曾發覺那石後的銀色衣角。

  沐天仇也不通知黃衫客,身影微閃,便飄縱到那方大石前,一抱雙拳,含笑躬身叫道:「宇文姊姊……」

  但這「宇文姊姊」四字才出口,沐天仇便覺臉上一熱!

  因為他語音方發,石後已轉出一人。

  這人身上所著雖係銀衣,卻是一件銀色儒衫,換句話說,這人是個男的,不是女的。

  沐天仇臉上一熱,赧然住口之際,這位年約三十三四,相貌尚稱英俊的銀衣儒生,便自發話問道:「尊駕是來尋找『奪命銀蛇』宇文嬌麼?」

  沐天仇因話已說出,無法抵賴,只得點了點頭。

  銀衫儒生向沐天仇上下略一打量,皺眉問道:「尊駕這大年紀,怎會還對宇文嬌口稱姊姊?」

  沐天仇忖出自己所戴人皮面具與所作稱呼不合,不禁臉上更熱地,訕訕答道:「宇文嬌比……比我為大,自然是我姊姊。」

  銀衫儒生也自看出端倪,「哦」了一聲說道:「原來你經過易容,戴著人皮面具,能不能拿出點堂堂正正的丈夫氣概,把本來面目給我看看!」

  如今黃衫客在另一面峰壁之下,發現沐天仇與人答話,業已急步趕來。

  沐天仇因為對方拿話把自己纏住,遂無法擺脫,伸手把所戴面具除了下來。

  黃衫客尚在途中,看見沐天仇向對方顯示本來面目,不禁一皺雙眉,急急叫道:「賢弟……」

  但他叫得是晚了一些,「賢弟」之聲剛剛入耳,沐天仇的臉上他想起黃衫客途中所囑,不由俊臉一紅,低聲道:「大哥,這位朋友,定……定要見見小弟本來……」

  黃衫客因沐天仇本相已露,便加責備,亦屬無益,遂不等他再作解釋,向那銀衫儒生,一抱雙拳,挑眉問道:「請問仁兄怎樣稱謂?你要我沐賢弟以本來面目相對,又是什麼緣故?」

  銀衫儒生在沐天仇一摘去人皮面具之後,便把兩道眼神,盯在他那俊美絕世的面龐上,目中並流露出一種既似嫉妒,又似羨慕的異樣光彩!

  ▼第四章 神工谷

  黃衫客這一發問,銀衫儒生才從沐天仇臉上,收回眼神,抱拳答道:「在下鄺玉泉,『嶺南』武林道中送了我一個『奪命銀龍』外號。兩位怎樣稱謂?」

  這「奪命銀龍」四字,聽得黃衫客與沐天仇相顧揚眉,暗忖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鄺玉泉的外號,竟與宇文嬌不過一字之別!

  沐天仇暗暗稱奇之下,口中照實答道:「在下沐天仇,這位是我義兄黃衫客,鄺朋友既號『奪命銀龍』,可能和我『奪命銀蛇』宇文姊姊是相識的了?」

  鄺玉泉點點頭,一揚雙眉說道:「我久聞『奪命銀蛇』之名,這次幸在『終南』結識,是傾心驚國色,視若天人,遂對她苦苦相求,期作江湖俠侶。」

  這番話兒,大出黃衫客與沐天仇的意料之外!

  黃衫客聽對方直言真相,說出對宇文嬌苦苦追求之話,心中充滿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甜是苦的奇異滋味。

  沐天仇卻滿面苦笑,心中暗自忖道:「問得好,問來問去,竟替大哥黃衫客,問出了一個情敵!」

  這時,黃衫客心中略定,目注鄺玉泉道:「鄺朋友,這谷外蛇頭,是你所畫?」

  鄺玉泉此人似乎相當豪邁,立即點頭答道:「不錯,我是因為太不服氣,才弄了一條紅蛇,畫了一個蛇頭,把你們引來此處,大家見上一面。」

  沐天仇莫名其妙地,皺眉詫聲問道:「為了『不大服氣』?鄺朋友此話怎講,你又是怎樣知道我和黃大哥,要來『終南』呢?」

  鄺玉泉毫不遲疑地坦然應道:「我向宇文嬌苦苦追求,她卻不垂青眼,並說出業已有了心上情郎,無法再接受我的一片癡愛……」

  黃衫客臉上一紅,心中卻是一片熨貼,有種說不出來的受用滋味。

  鄺玉泉雙眉深蹙,神色淒然地,繼續說道:「宇文姑娘是位相當爽朗的巾幗奇英,不單直認已有情郎,並告訴我她的情郎也將趕到『終南』,我遂把你們引來一會。」

  沐天仇笑道:「鄺朋友快人快語,直傾胸臆,令我好生欽佩!」

  鄺玉泉一挑雙眉,目閃神光說道:「大丈夫所為不可對人言。我傾心宇文姑娘之舉,並非罪惡,何必隱瞞?就如尊駕適才立即摘下人皮面具一般,不愧是英雄本色!」

  沐天仇對黃衫客瞥了一眼,然後向鄺玉泉道:「鄺朋友要見的人,如今業已如願,你的感覺怎樣?」

  鄺玉泉點了點頭,嘆息一聲說道:「我已漸漸心平氣和,服貼一大半了,因為論歲數,是你比我年輕;論品貌,也是你比我漂亮……」

  話方至此,沐天仇俊面通紅地,急急叫道:「鄺朋友,你……你說什麼?你以為我……我是……」

  鄺玉泉笑了一笑,截斷沐天仇的話頭,說道:「我方才還佩服沐朋友的英雄本色,如今怎又變得有點忸怩起來?你方才那聲『宇文姊姊』,叫得多麼親熱,還要否認麼?」

  黃衫客知道鄺玉泉張冠李戴,把事弄錯,但又不便搶著承當,只得悶聲不響倒看沐天仇怎樣去應付。

  沐天仇起初委實目注黃衫客,把張俊臉漲得通紅,神情十分窘迫,但轉瞬之間,沐天仇的眼內神光忽閃!

  就在這神光一閃之下,沐天仇滿臉窘色忽然齊消,轉過臉去,以平淡語氣向鄺玉泉道:「鄺朋友,你方才『服貼一大半』之語,似乎有言外之意,尚屬未盡。」

  鄺玉泉笑了一笑,目注沐天仇道:「對了,我對沐朋友有樁請求,尚祈莫嫌唐突。」

  沐天仇早已猜透鄺玉泉有甚請求,揚眉笑道:「鄺朋友有什麼話兒,但請直言。」

  鄺玉泉劍眉微挑,抱拳朗聲說道:「在下斗膽,想請沐朋友接我三掌……」

  語音略頓,不等沐天仇說完,便又含笑接道:「因為沐朋友英年玉貌,業已使我心折,我希望你在武功方面,能勝我一籌,或銖錙悉稱。」

  沐天仇聽他果如自己所料,是要較技,遂微笑問道:「倘若沐某僥倖,果如鄺朋友所願呢?」

  鄺玉泉毅然決然地,軒眉朗聲道:「那我就心服口服,毫無遺憾地,飄然遠去,並祝福你與宇文姑娘,郎才女貌,偕老白頭!」

  沐天仇臉上現出一層湛然神色,點頭笑道:「好,鄺朋友請賜掌吧!在下盡力承教!」

  鄺玉泉功力早聚,聞言之下,向沐天仇接連拍出三掌!

  沐天仇看得這位「奪命銀龍」武功不俗,遂不敢怠慢,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抱元守一,接了三掌。

  吧!吧!吧!三掌接罷,雙方誰也不曾踉蹌半步,像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

  但鄺玉泉卻長嘆一聲,目注沐天仇,點頭說道:「沐朋友,鄺玉泉懂得好歹,你表面上維持平手,骨子裏卻至少讓我三分……」說至此處,銀衣一飄,悠然躍向谷外,口中並朗聲吟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桃花流水杳然隱,不向人間誇玉泉……」

  沐天仇聽出他吟聲中,流露遁世之意,心中不忍地,提氣朗聲道:「鄺兄莫要如此沮喪,常言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又道是:『各有因緣莫羨人』……」

  鄺玉泉聽得沐天仇的話聲,突然連連點頭說道:「對,對,『欲除煩惱須無我,各有因緣莫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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