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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黃衫客截口說道:「賠罪不必,我是問宇文娘子,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地,便會辣手相加?」

  宇文嬌含笑答道:「一來,我想不到來人竟會是關中大俠黃衫客;二來,不瞞黃大俠說,我來此之舉,頗有圖謀,人在貪婪之時,往往便會把其餘參與其事之人,視為敵手!」

  黃衫客聽得雙眉一挑,目注宇文嬌道:「宇文娘子,你既稱來此有所圖謀,莫非那圖謀之物是在谷中的『無底殺人坑』內?」

  宇文嬌吃了一驚,柳眉高軒,詫聲說道:「黃大俠,你怎知道我所圖謀之物,是在那『無底殺人坑』中?這樁事兒,極為隱秘,江湖中不會有多少人知曉……」

  黃衫客截斷了宇文嬌的話頭,揚眉問道:「宇文娘子怎說極少人知,那谷口兩具遺屍,不是……」

  宇文嬌「哦」了一聲,接口嫣然笑道:「那兩人不是圖謀『無底殺人坑』中之物,只是在此巧遇,立即便色迷心竅了,對我有所圖謀,才被我立下辣手,予以格殺!」

  黃衫客聞言之下,才始恍然。

  宇文嬌又復向他含笑問道:「黃大俠雖知我所謀求之物,是在『無底殺人坑』中,卻未必猜得出是什麼物件吧。」

  黃衫客覺得自己謀求「紅龜之甲」,一事,多半橫生阻礙,要起風波,遂冷然答道:「或許不會猜錯,我猜宇文娘子所意欲謀求之物,是一隻紅色巨龜……」

  語音至此,宇文嬌的臉上,業已微顯慄容。

  黃衫客雙目之中,神光電閃,繼續說道:「不單我猜你謀求之物,是隻紅色巨龜,並猜你是想擒得這紅色巨龜,剝取它的甲殼。」

  宇文嬌起初面現驚容,但在聽完黃衫客的話兒之後,卻立即展顏嬌笑。

  黃衫客愕然問道:「宇文娘子,你笑些什麼?莫非我所猜測,可以說既未猜錯,也未猜對!」

  宇文嬌又復美目流波地,向他媚笑說道:「黃大俠的猜測,可以說既未猜錯,也未猜對!」

  黃衫客惑然不解地,向宇文嬌皺眉問道:「世間事,不對就是錯,不錯就是對,宇文娘子卻為何有此『既未猜錯,也未猜對』的模棱兩可之語?」

  宇文嬌梨渦雙現,笑哈哈地,說道:「這話兒聽來不通,卻容易解釋,因為我所謀求之物,雖然正是『無底殺人坑』中的那隻紅色巨龜,但卻絕非想剝取它的甲殼……」

  語音至此略頓,雙目凝光,盯在黃衫客的臉上,嬌笑兩聲,緩緩說道:「黃大俠,如今該我來向你請教了!」

  黃衫客莊重地道:「宇文娘子有何事相詢,儘管請講。」

  宇文嬌揚眉笑道:「我要問的是黃大俠為何要猜我謀取『紅龜甲殼』?宇文嬌雖在江湖中有『銀蛇娘子』暨『奪命銀蛇』之號,但因我目高於頂,擇配甚嚴,至今尚是葳蕤自守的雲英未嫁之身,我既說沒有丈夫,卻要弄副烏龜殼來,給誰戴用?」

  這幾句亦莊亦諧的話兒,委實頗出黃衫客意料之外,也使他聽得有點難以答話。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實話實說地,軒眉答道:「因為我自己是來謀取那『紅龜甲殼』,故而猜測宇文……姑娘,也可能懷有同樣目的。」

  他因已知對方是雲英未嫁身份,故而在說到「宇文」二字之際,略頓話頭,把下面的「娘子」稱呼,故成「姑娘」稱謂。

  宇文嬌嫣然笑道:「近十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人叫我『宇文姑娘』,這四個字兒,委實悅耳已極,想不到黃大俠輕輕一語,竟彷彿替我挽回了十年已逝青春歲月。」

  她一面說話,一面從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媚而不蕩的奇異光彩!

  黃衫客是不好女色的鐵錚奇男,但如今面對宇文嬌之下,卻竟有點臉下發熱,心中微跳!他正自詫異,為何會有此現象之際,宇文嬌又向他嬌笑說道:「黃大俠,你要謀取『紅龜之甲』之舉,令我聽來驚奇,但不知那『紅龜之甲』有何用處?黃大俠可以告訴我麼?」

  黃衫客苦笑說道:「大丈夫本來講究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但我謀取『紅龜甲殼』之舉,並非己有所需,只是代替朋友所約,故而委實不知『龜甲』究有何用?宇文姑娘是否信得過麼?」

  宇文嬌笑道:「黃大俠說哪裏話,你是一言九鼎的『關中大俠』,自然絕無謊言,我哪有不信之理?」

  黃衫客道:「宇文姑娘既非謀取『紅龜甲殼』,不知是否想擒住整隻『活龜』?」

  宇文嬌微搖螓首,嫣然一笑答道:「不是,我若擒得『紅龜』,也將殺卻,只想取得它腹內『丹元』!」

  黃衫客聞言之下,欣然色喜說道:「這樣說來,我與宇文姑娘的目標雖然相同,但卻並行不悖,彼此可以合作,等達到目的後,再各取所需便了!」

  宇文嬌出人意料地,在聽完黃衫客的話兒之後,竟向他面含微笑,搖了搖頭。

  黃衫客覺得臉上「烘」地一熱,訕然說道:「宇文姑娘是不願意與我合作?……」

  宇文嬌雙眉挑處,急忙接口笑道:「不是『不願』,我只是覺得『不必』合作,等我擒得那『紅龜』之後,剝下甲殼,奉贈黃大俠就是!」

  黃衫客一面抱拳示謝,一面又向宇文嬌問道:「這樣說來,宇文姑娘定已有了萬全擒龜之策,並不需我出力幫助,但不知何時下手?……」

  語音未畢,宇文嬌便接口嬌笑說道:「不是『何時下手』,而是『業已下手』,大概再過片刻,我們便可殺那『紅龜』,我取『內丹』,你取『甲殼』的了!」

  黃衫客大為驚詫地,目注宇文嬌問道:「宇文姑娘此話怎講?你人在此處,並未施為,難道那隻『紅龜』,會從『無底殺人坑』中爬出,向你報到,自行送死不成?」

  宇文嬌失笑說道:「那紅龜既然腹有『內丹』,定是靈通之物,怎會自行送死?我這樣說話,是指業已有人前往『無底殺人坑』中擒他,此時大概快到手了!」

  黃衫客驚道:「此人是誰?他知不知道『無底殺人坑』中蘊有奇險?」

  宇文嬌答道:「入坑之人,名叫『玉面蒼龍』柳少亭……」

  這「玉面蒼龍」外號中的「蒼龍」二字,把黃衫客聽得心中一驚,目中神光電閃,接口問道:「奇怪,『玉面』二字,多半形容年輕俊俏之輩,『蒼龍』二字,則多半形容年老矍鑠之人,那位柳朋友,怎會獲得這種含蘊矛盾的外號?」

  宇文嬌含笑說道:「不單黃大俠覺得奇怪,連我也有這種矛盾感覺!」

  黃衫客道:「宇文姑娘問過矛盾原因沒有?這位柳朋友?究竟是年輕人?還是年老人呢?」

  宇文嬌妙目流波地,向黃衫客嫣然笑道:「我問過原因,卻還不曾獲得答覆,這柳少亭不單是個年輕人,並是個相貌極為英俊漂亮,三十上下的俊挺人物!」

  黃衫客因沐天仇「四靈秘帖」之中,第二項便是「蒼龍之皮」,故而對這「玉面蒼龍」柳少亭,特別感覺興趣,聞言之下,揚眉說道:「照宇文姑娘此說法,這位柳朋友的外號之中,是『玉面』有據,『蒼龍』無由,但不知宇文姑娘問那柳朋友時,他卻怎樣回答?」

  宇文嬌笑道:「這得從頭說起,才有條有理,柳少亭自從與我風萍相識之後,便向我苦苦追求,直到如今,已有三年光景……」

  黃衫客面含微笑地,接口發話說道:「既然那柳朋友十分英俊漂亮,再經過三年苦苦追求,定必獲得宇文姑娘,青眼相看,芳心暗許的了?」

  宇文嬌把兩道嬌媚眼神,盯在黃衫客的臉上,向他搖了搖頭,嬌笑說道:「黃大俠你猜得完全錯了。我不單不喜歡柳少亭,並可以說是對他有點討厭!」

  黃衫客先是略表詫異,旋又彷彿有所會意地,點頭一笑,軒眉說道:「我明白了!定是那位柳朋友品格方面,有些欠缺!」

  宇文嬌道:「品格方面,雖然略嫌虛誇浮滑;但使我最討厭的,還是他油頭粉面,自以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那副娘娘腔。」

  黃衫客「咦」了一聲,目閃神光笑道:「宇文姑娘的這種……胸襟,著實不同流俗!」

  宇文嬌道:「我的看法,與一般世俗,確實有些不同,我認為男子的吸引力,不在他面貌俊俏,舉止風流,而在他是否氣概軒昂,胸襟如海,故而黃大俠雖然虯髯盈頰,邊幅不修,在我看來,卻特具雄豪之美,比柳少亭的那副娘娘腔,強得多呢!」

  這幾句話兒,大出黃衫客的意外,真把這位關中大俠,聽得有點面紅耳赤!

  宇文嬌神情自若地,又復含笑說道:「我既對柳少亭毫無好感,自然對於他的苦苦追求,感到厭煩,但常言道得好:『伸手難打笑臉人』,遂出了一道難題,希望柳少亭能夠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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