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一四八


  飛天夜叉已到了山窮水盡絕境,不可能獲得方世傑的幫助了。

  面臨生死關頭,她並不驚慌,情勢極為兇險,她的刀和劍,只能同時擋住兩支劍的攻擊,對方的第三支劍,必定將桂星寒釘死在地上。

  在死之前,她要與對方同歸於盡,刀伸劍張,她鎮靜地準備迎接這最後雷霆一擊。

  天斬邪刀咬定了三宮主,輕虹劍釘牢了大少主,她徐徐轉移,神功注入刃尖,即將爆發出石破天驚的功力,與對方同歸於盡。

  三支逐漸縮小,劍氣徹骨奇寒。

  三支劍縮小、聚合。

  小山預的茅草梢頭,出現葛春燕的身影。一瞥之下,便已看清不足二十步的情景。

  下面的人,也看到人影出現。

  茅草很滑,人影倏然滑下,有如殞星飛墮,滑下十步猛然破空而起,半空中劍光映日生花,隼鳥穿林身劍合一飛射而下。

  「我凌雲飛燕……」嬌叱聲先一剎那光臨。

  一聲怒叱,天斬邪刀一振一崩,輕虹劍同時猛然一絞,爆發出強勁的刀風劍氣,同時與兩支劍接觸,爆發出反耳的金鳴。

  第三支劍是七煞真人的,右手齊肘而折,劍無力地跌落在桂星寒身上,連衣衫也無法割破。

  葛春燕的劍反拂,身形飄落,扭轉,劍尖毫不留情貫入七煞真人的右肋,入體近尺。

  大少主與三宮主斜震出丈外,踉蹌急退。

  飛天夜叉真力已竭,腿一軟,仆倒在桂星寒身上,渾身發抖。

  「小燕……子……」她大叫一聲,驀爾昏厥。

  她冒了萬千風險,把第三支劍分給葛春燕。假使葛春燕慢來一剎那,或者擋不住第三支劍,不但桂星寒被殺死,她也不要活了。

  她用生命作賭注,來一次孤注一擲的豪賭,幸運地贏了這一賭注。

  她與葛春燕相處,比與桂星寒親密得多,情投意合無話不談,與桂星寒卻必須保持男女的距離,神意的契合,已幾乎到了神意相通境界。因此事春燕一接近三宮主改扮的飛天夜叉,便看出破綻。

  葛春燕在空中下搏時,報出名號的用意,到了她耳中,便成了圓熟的默契。

  她成功了,贏了這場賭注。

  ***

  銀扇勾魂客七手八腳,替桂星寒推拿,老怪傑已看出傷勢和被制的穴道,必須用推拿術幫助氣血循環,穴道疏解後,還得用先天真氣排除經脈的淤積,幫助藥力發揮最大效能。

  葛春燕救醒了飛天夜叉,兩人抱成一團喜極而泣。

  良久,飛天夜叉整衣而起。

  「她呢?」她向在一旁垂頭喪氣的方世傑問。

  「她走了。」方世傑無精打采:「我留不住她。」

  「不忍心?」

  「這……我也留不住她。」

  「但你憂心忡忡……」

  「我擔心她。」

  「擔心甚麼?」

  「大少主。」方世傑嘆息:「那混蛋鷹視狼顧,陰險機詐,無容人之量。我擔心,那混蛋不饒她。」

  「應該不會吧?目下他們人手不足……」

  「多死幾個人,那混蛋一點也不在乎的,彌勒教弟子成千上萬,再補上一個仙女小事一件。」

  葛春燕向方世傑招手,再召來神熊熊海。

  「葛姑娘,怎麼啦?」方世傑滿眼疑雲。

  「你不想看究竟?」葛春燕低聲問。

  「我……我無能為力。」

  「那個三宮主,將是大寒哥的心腹大患。」葛春燕鳳目中殺機怒湧:「我要去找她,你去不去?」

  「這……」

  「除非你不再關心曾仙女了。」

  「我去。」方世傑一咬牙。

  葛春燕與神熊商量片刻,神熊召來了老搭擋飛鶯喬惠,四人悄然開溜。

  ***

  滿地屍骸,怵目驚心。

  大少主站在一具屍體旁,臉上的神情十分可怕。

  「怎麼沒有人留下來?他們竟敢擅自離去?」他似乎在向屍體發問,屍體是他的一名親信隨從。

  三宮主在左近觀察一具屍體,那是她的侍女,胸和背皆受到致命的刀傷,附近有兩具戴了鬼面具的屍體,草中有兩把厚背單刀。

  「恐怕我們的人都遭到不幸了。」三宮主抬頭向這一面慘然地說:「這裏有兩具匪屍,沒穿虎皮戰裙,是從外圍撤回的匪徒,殺光了我們留下的人。」

  「桂小狗要為這件事負責。」大少主爆發似的厲叫,把責任往仇敵身上推。

  他如果不帶人窮追桂星寒,留在此地的人怎會被殺光?他離開時,雙方的殘餘仍在苦鬥,彌勒教剩下的幾個人,其實並沒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再有撤回的悍匪加入,覆沒的命運便注定了。

  「我發誓,我會找到他的。」三宮主疲倦的鳳目中,重新湧起懾人的光芒:「我靈幻仙姑有千百種化身接近他,我不信他能三度從我手中逃生。」

  武功與道術,她都比桂星寒差了一大段距離,但桂星寒卻兩度栽在她手中,智慧比體力更有力量,所以她深具信心,有把握三度將桂星寒弄到手。

  「都是你壞事。」大少主狠瞪著她:「我不會原諒你一再犯錯。」

  一個沒有擔當的指揮者,絕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成功,一切功勞都是他的;失敗,一切過失都是他人的。

  爭功諉過,是這種人的特徵。

  大少主就是這種人,不但誘過於敵人桂星寒,更誘過於自己的三妹,反正失敗的責任與他無關。

  「你這是甚麼話?」三宮主臉色一變,沉聲抗議:「你為甚麼不怪罪黃泉雙魔?」

  「甚麼意思?」

  「黃泉雙魔是最先招惹了這把天斬邪刀。」三宮主的話其實是反諷,並非真的怪罪黃泉雙魔:「然後第二個罪魁禍首,巡察黑衣喪門與玄華仙姬,他們沒能一舉斃了這個桂星寒,失敗而且暴露了身分。」

  「總之,一切的過錯,都是這些死了的弟子們,未能盡責的過失,死了活該。」

  「我當然也有錯,我還沒死,你把過錯往我身上推,我認了,回去開法壇,我會承擔一切責任,你滿意了嗎?」

  「你還敢強辯?」

  「我不但沒有強辯,而且承認過失。你是未來的第二任教主,我哪敢和你強辯?我要回船把人叫來春後,弟子們的靈骸不能留在這裏曝屍。」三宮主冷冷地說完,轉身便走。

  「也許你我都有責任。」大少主口氣一軟:「桂小狗的大批黨羽,可能正往江邊走,你這時回船,日後就沒有向他報復的機會了。」

  三宮主打一冷戰,不敢再走了。

  大少主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天權仙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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