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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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個人,在橋頭列陣。 二十四具連弩,舉弩待發。這種一發三矢的三弩體積不大,是單人使用的利器。昨晚損失了六具,被桂星寒連人帶弩搏殺的。留下了五具破損的,丟失了一具。 這裏是同安前橋,橫跨清水塘,也是西行道路的要津,堵住橋就斷絕了交通。 清水塘其實是一條河,築了水閘便成了塘,一座相當大的水庫,灌溉西郊的稻田。 所有的人,看到堵住橋頭的桂星寒,在無比憤怒中,卻又產生出無比的恐懼。 那已經不像是人,像可怕的天神。 臉上畫了鬼面花紋,黑袍像屍衣,左手擁一張五尺長,兩尺寬,寸半厚的堅木板盾,右手挾了一具三弩,腰間有一袋弩矢。 天斬邪刀繫在背上,皮護臂,皮護腰、靴管,都排插著大型的六寸柳葉刀,一柄柄尾尖反射日光令人心悸,整個人似已扭曲變形,成了半人半獸,半鬼半神的怪物,令人一早心膽俱寒。 這些人雖則憤怒如狂,卻沒有人敢衝上橋頭。 匣弩勁道雖強,但如想貫穿一寸半厚的堅木,無此可能,貫一寸也相當困難。 弩以勁道勝,但那僅限於大弩。小型弩力道不足,弩矢也輕而小。匣弩以多勝(雙弩至九弩),勁道卻比弓箭差遠了。 「把兩位姑娘還給我,我放你們平安離境。」桂星寒一字一吐,震耳欲聾:「要不,我天斬邪刀殺得你們血流成河,刀刀斬絕,絕不留情。陳百戶,你怎麼說?放還是不放,我等你一句話。」 他心理上已有最壞的準備,只不過仍抱有一線希望而已。希望一線,未免太渺茫了,因此他全身佈滿了殺人的武器,作最壞的打算。 南北兩鎮撫司的錦衣衛官兵,如果決定要抓的人犯,一旦抓入天牢,就極少有可能活著出來了,不管是不是冤枉,命運便已決定了。 他們只捉人,不放人;只處決人或虐死人,不讓人活著出去。 兩位姑娘被捉,活命的機會不超過萬分之一。這些人天生的冷血,為了報復不顧一切,一旦抓住了仇人,結果不問可知。 「該死的逆犯,少給我胡說八道。」陳百戶怒吼,嗓門也夠大:「趕快投降,本官給你一條生路。事到如今,你還想頑抗?」 「去你娘的!放還是不放?」 「你要我下令進攻嗎?」 「我在問你……」 根本就沒有甚麼好說的,說的話各走極端,誰也冷靜不下來,只有一條絕路可走。 一聲怒吼,陳百戶舉手一揮。 二十六具匣弩打頭陣,兩具一組衝上橋頭,每組相距三四步。第一組發射畢,立即兩面一分,讓第二組超越發射,一組連一組勢如雷霆。 第一組六枚弩矢,釘在木盾上聲如暴雨。 第二組剛衝出,桂星寒的匣弩發射了,弩頭略擺,弩矢的散佈面增加。 「哎……啊……」二枚弩矢擊中了第二組兩個人。 第三組衝進,勇悍絕倫。 桂星寒背上匣弩,這玩意發射後,裝矢不易,必須有充裕的時間。 飛刀一把接一把破空而飛,他也一步步後退。 持匣弩的人章法一亂,蜂擁而進。後面的人,也揮刀舞劍狂衝而上。 「哎……噢……」 「啊……」慘叫聲驚心動魄,人體摔拋。 軍令如山,有進無退。 弩矢貫在木盾上,密密麻麻重量漸增。 他已退到橋中段,錦衣衛已損失了二十三個人,重傷未死的人狂叫救命,但沒有人理會。 再擊倒了兩個,他飛退急撤,追的人緊跟不捨,不要命地狂追。 在橋頭丟掉木盾,他展開輕功,不徐不疾掠走,引眾人窮追。 一陣好追,不久他便消失在萬松山的如海松林中。 黑袍更面,黑色消失了,換上了灰綠斑紋,三兩閃形影俱消。 五十餘名高手像鴉群,入林不久便四面八方分散了。 *** 慘號聲間歇地傳出,追散了的人彼此無法策應,盲目地循聲追逐,奔東逐北愈追愈散。 三名侍衛不敢再奔逐,小心翼翼向前搜進,三雙怪眼搜索前、左、右三方的松樹,匣弩隨時可向發現的目標攢射,大過寄望在匣弩上,注定了要走噩運。 「轉身!」身後傳來怒吼聲,弩弦狂震。 「啊……」後面兩名侍衛來不及轉身,背心中弩向前一栽,匣弩扔掉了。 走在前面的侍衛駭然轉身,匣弩發射。 身後沒有人,三枝弩矢穿過松枝簌簌怪響。 「給你一刀!」吼聲震耳,但看不見人,白芒一閃即至,端端正正楔入胸口。 「啊……」侍衛也扔匣弩仰面便倒。 「集合!集中,不許走散,不許走散。」前面傳來陳百戶的厲叫聲。 人如果集中,便會失去追逐的速度,人多了行動不夠快,不可能每個人的速度皆相等。 這表示人死得差不多了,已失去各自奮勇追趕的勇氣,主客易勢,大勢逆轉。 「我要逐一殺光你們,不死不散。」桂星寒舌綻春雷大叫,引對方來追。 他的身影與松林的色彩相差不遠,伏下時如果不移動,對方很難發現他的形影,動如脫兔,一閃即沒,對方看到了也追之不及。 好一場慘烈的大搏殺,萬松山成了殺人的屠場。 未牌時分,山上已聽不到殺聲了。 三兩個傷勢還能支持的人,驚恐萬狀地返城。 最後,沒受傷的人也陸續下山了。 *** 八個人飛奔下山,一個個精疲力盡。 總算不錯,還剩下十分之一的人。更幸運的是,還有一具匣弩。 這就是驕兵悍將的結果,急功心性激怒中狂追,忘了遇林莫入的禁忌,結果幾乎全軍覆沒。 陳百戶再也驕傲不起來了,死亡的恐懼征服了他,連防身的鎖子甲也脫掉丟棄,以減少重量,逃的速度可以增快些,這就是所謂棄甲丟盔。 鎖子甲是無數小鐵環串連的短袖掩身鐵衫,重量有十斤左右。禁得起刀砍劍劈,甚至刃尖稍粗的槍也可擋住,但卻擋不住狹鋒的箭矢。練武人的鐵布衫(鐵菩薩)名稱由此而來;鐵布衫也禁不起細小尖銳的兵器攻擊。 鐵葉甲是整塊打造的胸甲,功能更佳也更重,細小尖銳的武器也難以貫入。練武人的金鐘罩,就具有相同的功能,只是為期甚暫,而且必須有充裕的時間運功。 丟掉甲固然可以減輕重量,但卻失去了防身的器具。 衝下山腳的小徑,前面傳出一陣陣陰笑,怪影一閃,鬼怪似的桂星寒攔住去路,那把怪異的天斬邪刀,在陽光下幻發懾人光芒。 看誰的反應快,人影一現相距不足三尺。 陳百戶怒吼一聲,左掌傾全力虛空拍出,這位百戶的混元大真力火候相當精純,情急行猝然一擊,破空的勁道依然猛烈,掌出聲似殷雷。 唯一握有匣弩的人,火速扣發出三道鐵流。 怪異的人影一閃,再閃,三閃,像有五六個怪影同時出現,與分身術一樣難辨孰真孰假。 方世傑反應更是高明,向下一仆,雙手同時發射六枚打穴珠,然後飛躍而起。 天權仙女則採另一種方式,身形突然下縮,驀爾消失,像土遁一樣遁走了。 冷劍天曹揮劍直上,是最勇敢的人。 病陰判先射出判官筆中的毒針,也形如瘋狂撲上了。 一照面倉卒間狹路相逢,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誰慢誰死。 可是、他們各向一個虛影攻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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