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濁世情鴛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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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斬邪刀 二月天,解凍期將屆,河南大平原一片白茫茫,冰封的大地沒有生物活動的跡象。 天宇中彤雲密佈,凜冽的罡風,一陣陣掠過死寂的原野,寬闊的南北大官道,看不見任何旅客,沒有車馬往來,顯得更為空茫,更為死寂。 已經是黃昏將臨,旅客早就該未晚先投宿了。 郭店驛是新鄭的唯一大鎮,在城北四十里,是一處良好的宿站,南來的旅客該在郭店驛投宿,因此這段大道,黃昏時光不會再有旅客行走了。 大官道最為明顯,車馬行人把路踏得成了暗黃色,與兩側被冰封雪蓋的大地不一樣,天色一暗便成了一條黑色的巨蟒,南北首尾似乎直通向天盡頭。 雲沉風惡寒氣徹骨,路上出現了一個孤零零的步行旅客身影,以堅定沉實的腳程,一步步向南而行,似乎他是天底下唯一的生物。 三片瓦皮風帽,放下掩耳僅露出雙目,身材修偉,穿了一件及膝的老羊皮大襖,背了一個走長途的旅行用背囊,腰間有百寶囊和一把佩刀。 露在外面的一雙大眼睛,在暮色暗沉中,似乎有隱約的怪異光芒閃爍,像暗夜中的猛獸眼睛。 佩的是狹鋒單刀,長兩尺八寸,厚背薄刃,但不是尖刀。刃尖前六寸,刀尖兩面收,兩面開刃,與傳統的單刀不同,可以刺戳挑剔。 這是說,這種刀已經失去拼命單刀的功能,不能用於硬砍硬劈,而是須用技巧取勝的特殊武器。使用時本身所冒的風險甚大,必須走險取勝,稍一大意疏忽,結果很可能兩敗俱傷。 江湖道上,使用這種刀的人極為罕見。 他帶了刀,所以敢天將黑還在趕路。 這條大官道上趕夜路很危險。連年旱、澇、蝗天災不斷,人禍連綿,亡命之徒日眾,聚結成小股強盜的所謂盜群出沒無常。夜間正是亡命之徒們,流竄打劫的好時候,旅客碰上了,保證屍體深埋在野地荒泉之下,永遠從世間消失無蹤。 他以沉穩的步伐,昂然向南趲程,不理會天色,更不在乎天寒地凍的惡劣天氣。 他一雙手也暴露在徹骨寒風中,與其他戴皮手套的旅客不同,手大指長,膚色在冷風中依然紅潤。 南面出現小山的形影,滿山的凋林,枝頭上有由雪轉結成的冰棱,像滿山擠滿了張牙舞爪的妖怪。間或有一叢叢松柏,比其他凋了的喬木臃腫龐大,似乎枝丫不勝負荷,隨時都可能被冰雪壓垮折斷。 那是新鄭北面的高地,當地人稱為抱獐山或捕獐山,表示他已經距城僅二十里左右了,天色已經黑沉沉。 從路右的行道樹枝幹的空隙中,突然出現閃爍的燈光。 「唔!真該找地方歇息。」他喃喃自語,口中的水蒸氣化為一陣陣白霧湧出:「也許前面有村落,或者有路旁的野店。距縣城不遠了,該不會是賣人肉包子的野店吧?」 其實他並沒走過這條路,只是在途中打聽出有關這條路的概略情形而已。到底走了多少路,他並不清楚,反正早晚會到達目的地,何時到達他並不怎麼介意,有一步算一步。遨遊天下浪跡天涯的人,對宿處要求不苛,任何地方都可以落腳。天寒地凍固然有點不便,但對不畏寒暑的人影響不大。 有客店投宿,當然是最好不過了,至少可以有熱騰騰的食物和暖洋洋的床。 不久,他失望了。 那盞燈不在官道旁,而是遠在路右一兩里的山腳下。官道岔出一條小徑,通向那座聊可算山的小山。 「那裏一定有村落,一定可以找得地方借宿。」他喃喃自語,大步踏入了小徑。 *** 不是村落,是一座古木森森的破廟。 遠看燈光似在一兩里外,其實近大道僅百餘步。那盞氣死風的因燈籠光度有限,因此似乎相當遙遠。 廟有三進殿堂,兩廂還有偏殿,規模不小,可惜無人照料,成了破敗的古廟。 居然在山門外懸了燈籠,令人起疑。 他站在陰森破敗的山門外,留心察看附近的古林,滿地枯枝,落葉已被冰雪所覆蓋,隱約可以看出有人走過的遺痕。 沒錯,廟內確有人。那盞燈籠懸掛在背風的斷垣下,不住迎風搖晃,閃爍不定。 踏入山門,殿前的廣場雜樹叢生,枯草及肩,中間有被人踩踏的痕跡。大殿的門都不在了,殿內有燈光,果然有人。 踏入幽暗的大殿,原來燈光是從偏殿透出的。不但有燈光,而且有人聲。 踏入半坍的偏殿,寒風徹骨,幸好沒有風灌入,囚為有人用舊木板,把透風的窗戶坍牆釘死了。一枝松明插在沒有神像的破神龕上,紅色的火焰吐出略嗆鼻的黑煙,照亮了上面多處蛛網重垂的樑柱,與下面到處有碎瓦破木板的積塵地面。 兩個面貌老醜,穿了臭味薰人破老羊皮襖的老人,分坐在沒有腳擺平在地的斑駁神案上,興高采烈下棋,不時相互嘲弄挖苦對方的棋藝差勁。 棋盤是一塊羊皮繪成的,可以摺疊或捲起收藏。棋子白的是用碗瓷燒製的,黑白分明光亮勻稱,似是出於江南名窰。 「妙哉,又來了一個送死的!」那位留了花白山羊鬍,滿臉橫肉猙獰醜惡的老人,抬起頭盯著他獰笑著說:「今天似乎闖入地獄的人不少呢!」 「唔!年輕、慓悍、帶刀,是有意來闖地獄的。」 另一個三角臉顴上無肉,三角眼冷電森森的老人接口:「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孔老哥,也許咱們收拾不了他呢!」 「笑話!」醜惡老人推子而起。 「哈哈哈……」他大笑,取下背籮走近,順手放在一旁:「你黃泉雙魔的孔老大,奸滑使詐有名的潑賴,這盤棋你已經輸了,無法挽救,乘機掃了棋局,你看你,手中就偷藏了棋子。哈哈!我敢賭你一文錢,你手中最少也有三個棋子。」 「那是給你的。」孔老大聲出手動,三顆棋子一黑兩白,幻化為光芒破空而飛。 松明的火光不怎麼明亮,棋子飛行速度驚人,即使目力銳利驚世,也看不到白棋了,黑的更不能看到,能看到白棋子的光影,已經是了不起的神目如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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