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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叫晚了,崔長青已閃身切入,左手一拂,擋住了玄都觀主揮出如意的右手脈門,「噗」一聲就是一劈掌,重重地劈在玄都觀主的左頸根上,宛如電光一閃,奇怪絕倫。

  「嗯……」玄都觀主悶聲叫,挫身便倒。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崔長青手一妙,沙棠木劍出鞘,劍光一閃,便點向天玄煉氣士的胸口。

  天玄煉氣士本待伸手抓劍,突發現劍光有異,吃了一驚,火速收手暴退。

  崔長青一腳踢向烈火熊熊的鼎爐,鼎爐應腳翻倒,炭火向天玄煉氣士飛濺,熱流撲面。

  天玄煉氣士大驚,向上飛躍而起,一把抓住了橫樑,破瓦上升屋面,以半分之差,避過炭火的襲擊。

  崔長青沒料到老道應變的功夫如此高明,將昏厥的天玄觀主拖出門,丟在院子裏,方躍登瓦面。

  天玄煉氣士不敢再大意,撤劍暴怒地吼道:「小子,你該死一萬次,你……」

  他作勢進擊,咬牙道:「你以為在下是三月的崔某,你就大錯特錯了。告訴你,你如不乖乖走一趟牛口峪,哪怕把你穿上鼻子扣上琵琶骨一步步拖,在下也要把你拖至牛口峪。」

  天玄煉氣士終於冷靜下來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如無把握,怎敢單人獨劍前來討野火?兩照面之下,對方的藝業已經明白地顯示出可怕的實力,不能再衝動了,不敢貿然進擊,厲聲問:「你為何要貧道遠至牛峪口?」

  「要你去與薄命花對證。」

  「老天!薄命花?她……」

  「在下已迫她在張家莊等候,就等你前往對證。」

  「對證?對什麼證?」

  「她說你殺了敝友三眼韋陀與虯鬚客。」

  天玄煉氣士吁出一口長氣,大聲道:「那麼該死的賤婆娘,竟敢血口噴人……」

  「她是武林前輩,用不著噬你。」

  「貴友是花蕊夫人三個賤婆娘殺的,下手的是女飛衛與鐵琵琶,貧道親眼看到她們下手的……」老道將當時的情景,與及出手懲戒三妖婦的經過一一說了,接著說:「要不是薄命花恰好追來,貧道可能會撕了那三個妖婦。薄命花根本沒到達現場,她繞道窮追貧道,既不知當時所發生的事,她為何要咬我一口?走,我和你走一趟牛口峪,貧道和她拼了!

  「這該死的賤婆娘,我與她誓不兩立,有她無我。」

  「你的話在下不信。」崔長青一字一吐地說。

  「貧道說的是實情,信不信由你。」

  「薄命花並未指證是你殺的,只說當時你在該地。」

  「貧道仍要找她。」

  「那是你的事,本來她就不會放過你,你廢了胡綺春,勾走了龍簫客,你兩個人的賬,自己設法結算。在下請教,血花會的主腦到底是誰?會址設在何處?」

  「告訴你,天下間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貧道才懶得過問這些事。」

  「好,總有一天在下會查出來的。目下要做的事,是去找花蕊夫人幾個賤婦。早知她們是兇手,她們在開封便得償命了。」

  「血花會的人作一次買賣,便得潛隱一段時日,你到何處去找她們?快死了這條心。」

  「我會等她們重出江湖的。」他恨恨地說,躍下地三兩閃便消失在夜幕中。

  ▼第七章 烏騅風波

  冀南的九月天,金風送爽,早晚單衣不勝寒,午間卻炎陽高照,秋老虎餘威猶在。

  真定府的南北官道,寬闊、平坦、筆直。十二丈的大官道兩旁,榆柳成陰,就憑這條路的氣概,就知是皇畿附近,不同凡響了。

  不但路好,車也好,寬輻、大輪、鸞駟馬、華麗,神氣極了,路寬車大,這才配得上。

  鸞鈴清鳴悅耳,一輛華麗的駟車,掀起滾滾黃塵,自南向北絕塵而來。

  駟車,有四匹馬,不但車廂華麗,趕車的掌鞭車把式也神氣,高據車座顧盼自雄,高大、強壯、虯鬚、丈八長鞭抖出一朵朵鞭花,「叭叭叭」清脆的鞭聲像是連珠炮爆炸。鞭聲中,四匹健馬奮蹄飛馳,輕車以全速向北又向北絕塵而去。

  三里外,石崗鎮在望。

  前面半里地,一匹名貴的烏騅馬,以熟練的走步輕快地北行,輕靈、飄逸、妙曼。在行家眼中,即使是極有靈性的名駒,花三五年工夫訓練,也難達到這種爐火純青的境界。這種優美的走步如果訓練精良,人坐在馬上,真有飄飄欲仙騰雲駕霧的感覺,極為寫意。

  馬上的青年人更俊,雄壯如獅,劍眉入鬢,目如朗星,古銅色的臉膛,漾溢著健康的神彩,活力充沛,神色開朗。穿一襲黑騎裝,長得生氣勃勃。

  怪,這人定然是個瘋子,騎在馬上居然在看書,而且看得入了迷,渾忘身外,沉浸在一冊手卷中,任由馬兒信蹄北行。

  車聲隆隆,蹄聲如驟雨,鞭聲叭叭,鸞鈴急鳴,輕車趕上來了,趕得甚急。

  可是,黑衣青年人渾如未覺。

  烏騅馬通靈,泰然讓至道左。其實用不著讓路,大官道可讓八部大車並行。

  馬車超越的瞬間,車廂內突然傳出叫聲:「停車!」

  「吱嘎嘎……」剎車橫木卡住車輪,發出刺耳的響聲。

  蹄聲徐止,在前面三四丈剎住了。

  黑衣騎士方猛然清醒,一陣滾滾塵埃幾乎淹沒了他。他劍眉一皺,收起手卷自語道:「快到站頭了,何必趕得這麼急?」

  他輕拍馬頸,烏騅馬向前衝,要脫離隨車捲來的滾滾黃塵。

  車窗拉開了,窗口出現一張俊秀的面龐,目不轉瞬地注視著馳來的神駿烏騅馬頂門呼嘯而過,用打雷似的大嗓門叫:「勒韁!」

  烏騅馬倏然止蹄,屹立如山。人與馬渾如一體,如同凝住了。

  黑衣騎士的目光落在車窗口,心說:「這位豪門子弟,到底是男是女?」

  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唇紅齒白;臉蛋白裏透紅,細看小嘴,嘴上無毛。但卻戴的是逍遙巾,穿的是綠底團花博袍。那雙清亮的大眼,放射出慧黠、傲慢、唯我的光芒。看年紀,約在十七八,是個在豪門卵翼下長大的紈絝子弟。

  那年頭,富家子弟喜愛章臺走馬,教坊逐花,講的是風流倜儻,嬌生慣養,遊手好閒,香草薰衣,頭面傳粉,出門香香地、嬌嬌地、弱弱地。如果有人竟然雄偉狂放,粗氣豪爽,反而成了怪物,不然必定是所謂下等販夫走卒狗屠之輩,絕非豪門貴族的子弟。

  黑衣騎士的目光,又落在怒目相視的車把式身上,不由一怔,忖道:「唔!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人,怎麼居然做起趕車的來了?」

  江湖人如想出人頭地,必須精明機警,耳聰眼明,與對方一照面,便得將對方的面貌特徵記下。這位掌鞭的虯鬚暴眼固然易於記憶,而左耳垂下的那顆青毛大痣,卻是特殊的記號。但由於虯鬚厚而濃,如不留心,便難發現。

  他淡淡一笑,手搭在判官頭上,打量著車內的少年人,不言不動靜候變化。

  他這種滿不在乎,以不變應萬變的冷淡表情,反而令對方大感意外,雙方皆不發話,僵住了。

  塵埃漸散,車廂內的美少年終於忍不住了,伸出白皙細柔的手,向他一指,說:「你,什麼人?」

  他哈哈大笑,笑完,一語不發。

  「你笑什麼?」美少年慍怒地問。

  「笑你。」他答。

  「我有何好笑?」

  「笑你是個瞎子。」

  「什麼?」

  「你明明看見在下是個五官齊全,四肢不缺,與你一樣有血有肉的人,還問什麼?」

  美少年臉一沉,此道:「你胡說!無禮可惡。」

  他呵呵笑道:「彼此彼此,閣下的態度在下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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