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俠影紅顏 | 上頁 下頁
五二


  「嗤!」鐵翎箭擦胸而過,割開了一條襟縫,未傷肌膚,高速接過的高溫,令他感到灼熱。

  「你這廝好毒。」他怒叫,急衝而上。

  書生發出第三支鐵翎箭,並且一躍而起。

  他扭身避箭,人化狂風,火雜雜地搶入,出右肘行雷霆一擊。

  書生也大喝一聲,掌指齊施,一掌劈向他的左肩,左手食中二指取他的胸口七坎重穴。

  「噗噗!」雙方皆得手,貼身相搏無可避免。

  書生一掌得手,但左指失閃,未中七坎穴道,滑出一旁勞而無功,崔長青的肘斜撞在書生的左肋要害,力道千鈞,夠狠夠猛。

  「砰嘭!」書生跌出丈外,壓倒了另一張食桌。

  崔長青也退了兩步,摸摸脖子被劈處,向左首據案高坐,啃著一條雞腿的白髮老人咧嘴一笑,頷首道:「謝謝你,老伯。」

  書生連滾帶爬出了店門,兔子般溜走了,以手掩住左肋,臉色泛灰,顯然受傷不輕。

  店中本來就沒幾個食客,這時不但食客跑光,連店伙也溜光了,店中冷冷清清。

  只剩下一個食客,那就是泰然自若的白髮老人。

  崔長青知道追與逃的人皆已去遠,追之不及了,也就暫且放下,搬了自己的酒菜,含笑走向白髮老人的座頭,有心與白髮老人親近。

  白髮老人老得鬚髮如銀,滿臉皺紋,有一雙不帶表情的山羊眼,和一張陰沉平板的面孔,面色蒼白,擺出拒人於千里外的臉色,山羊眼盯視著崔長青,陰森森地說:「你離開老夫遠一些,小子。」

  他不介意地笑笑,說:「那就怪了,小可冒犯了老伯嗎?」

  「老夫出聲招呼,並不是為了你。」

  「老伯……」

  「老夫只是看不慣用暗器偷襲。」

  「小可道謝不算錯吧?」

  「再就是老夫最恨邪淫歹徒。」

  「小可……」

  「你既然是那女淫魔的同伴,還不滾遠些?」

  他呵呵笑,將酒菜放下說:「老伯神目如電,難道就沒看出小可不認識他們任何一人嗎?那書生用箭偷襲,小可看到了豈能不管?正如老伯一般,小可也討厭不光明使用暗器的人。」

  白髮老人冷峻的神情在逐漸消溶,問:「你不是那些女人的同伴?」

  「小可來遊山,當然也是來找人,而且找的也是女人,但是尋仇而非獵艷。」

  「找誰?」

  「恕小可守秘。小可能坐嗎?」

  「店不是老夫開的,你愛坐就坐。」

  「謝謝。小可姓崔,請教老伯尊姓?」

  「萍水相逢,休問來路。」

  「是,小可多問了。」

  「剛才你那兩手乾淨俐落,可惜太冒險了些,到底是年輕人好逞強,經驗不夠太過自信,你就不會多用些心機?如果對方比你強,後果如何?」

  他咧嘴一笑,泰然地說:「謝謝老伯指教。不錯,小可確是經驗不夠,到底是未經過錘煉的人,出手的反應出乎本能,要想達到神意合一決利害於瞬間的境界,至少也要下二十年工夫。江湖歷練是經練與教訓聚積而成,這裏面包含了不知多少辛酸淚。有不少雄心萬丈的人出師未捷身先死,倒下去便不再起來。有些人很幸運,揚名立萬一帆風順。江湖鬼魅,兇險重重,爾虞我詐,隨時有不測之禍,誰也不敢說幸運之神永遠跟著他。以小可來說,短短三年中九死一生,一次上當一次乖,總算至今仍然幸運地活著。前輩的教訓如果出於善意,小可衷誠感謝並謙虛地接受。」

  老人目不轉睛地盯視著他,不言不動,山羊眼不帶表情,冷漠得像是個無知覺的行屍,久久方問:「你認為老夫是善意嗎?」

  他替老人倒了一碗酒,笑道:「小可認為是善意,因此萬分感激。敬老伯一碗酒,我這裏先乾為敬。」

  他咕哈哈乾了一碗酒,放下五兩銀子,離座向老人抱拳一禮笑道:「多蒙老伯教誨,感激不盡。小可必須告辭了,後會有期。」

  老人不言不動,冷冷地瞪著他。

  他大踏步出店,揚長而去。

  離開豹窩,他信步走向抱壘峰。

  有一條小徑向山上伸展,通向半山的仙人洞。但由於久無人跡。小徑野草蔓生,幾乎難以分清路徑了。

  神荼一群魔頭,要來對付在仙人洞隱居的孤魂孫秀,這件事與他無關,他為何向抱壘峰走?

  到了峰下,他猛地一驚,心說:「神荼定派有監視仙人洞的人,我糊糊塗塗向上闖,豈不是有意介入,把自己往漩渦裏推嗎?不行,我得避遠些,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反正我已決定等候,何不去踩探紅綃魔女的下落?」

  遠離抱壘峰四五里,到了一座山谷,突聽到前面樹林深處傳來一聲嬌笑,十分悅耳動聽。

  「是紅綃魔女。」他欣然自語。

  笑聲古怪,他不敢造次向前闖,向路側一竄,隱起身形,向笑聲傳來處悄然掩進。

  林中的空草坪內,四支長劍將紅綃魔女困在中間。四個人皆是花甲以上年紀的老道,一個個寶相莊嚴,四劍遙指,劍上發出龍吟似的劍嘯,可知四老道皆在全力以內力御劍,將行雷雷一擊。不遠處,站著狀極得意的陰曹使者。

  紅綃魔女紅裙飄飄,赤手空拳未帶兵刃,在四支長劍的圍困下,居然毫無懼容,依然媚笑如花,泰然地伸纖手徐掠鬃角,笑道:「宇內四仙名震天下,在江湖位高輩尊,何苦和我一個婦道人家過不去?陰曹使者的好朋友太行山樵的死,這不能怪我,只怪他……」

  「妖婦住口!」一名老道沉喝。

  紅綃魔女仍在笑,媚目流轉,風情萬種媚態橫生,嬌滴滴地說:「諸位仙長誤信陰曹使者的……」

  「少廢話!撤兵刃。」第二名老道沉叱,不許對方有分辯的機會。

  「諸位仙長興師問罪,難道就不許賤妾分辯?諸位不怕被天下同道恥笑?」

  第三名老道冷笑道:「妖婦,貧道四人皆是修真有成的全真弟子,你的媚術毫無用處,不要笑了,你只有以真本事與咱們一拼的一條路可走。」

  媚笑既然無功,紅綃魔女臉色一變,問:「諸位要四劍合璧?」

  「貧道給你一次公平一決的機會,只要你不妄圖逃走,咱們便不會出手圍攻。」

  「那麼,一比一公平一決?」

  「對,一比一。」

  「好吧,我沒帶劍。」

  陰曹使者突然將一把連鞘長劍拋來,大聲道:「你驗驗看是否趁手,別錯過機會了。」

  紅綃魔女伸手接劍,笑道:「我要進擊了……」

  劍鞘向前一擲,劍湧千朵白蓮,一聲嬌笑,她猛撲第一名老道,突起發難搶攻,先下手為強。

  老道一聲冷哼,劍芒打閃,「叮」一聲拍飛了射來的箭鞘,火速反擊接招,迎著浪濤般湧到的劍花,一劍揮出。

  兩人的劍勢在出手時凌厲無匹,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兇猛地攻去,但劍鋒行將接觸,卻又突然緩下,扭曲的劍虹詭奇地糾纏片刻,像有無窮阻力限制兩人御劍,不許任情發揮,先前那狂風巨浪似的聲威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變為形同兒戲任意揮灑毫無勁道的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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