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俠影紅顏 | 上頁 下頁
一〇


  崔長青一再道謝,送走了生死郎中,他不勝感慨,這條命是撿回來了,這時想起當時的情景,仍感到毛骨悚然,暗中僥倖不止,生死郎中在客棧住了三天,四出行醫走遍四鄉,最後失望地離開了。走時並未告訴崔長青,飄然而去。

  崔長青的傷勢與餘毒,在第四天已痊癒了八九分,針的傷口算不了一回事,真正令他元氣緩復的是餘毒,第四天午間,他已經與常人並無不同了。

  店伙前來問候,送來了一些補藥與五十兩銀子,說是開封府永泰錢莊的樊東主派人寄來的,他得救的消息,已在當天由旅客將口信帶到開封。這條路旅客絡繹於途,消息極為靈通。樊東主既未命店伙打聽他的底細,對他也無所求。

  世道炎涼,這位樊東主委實是難得的好人。他口中不說,心中也萬分感激。

  他在整理馬包,準備明晨動身,訪友不遇,平白惹上了一身是非,險些送掉小命,殊不值得,明港驛不能再留,早走早好,叩門三響,外面有人叫:「公子爺,請開門。」

  「誰?」他信口問。

  「替公子爺寄信的人。」

  「門沒上閂,進來。」

  開門處,進來了一名青衣中年村夫,含笑奉上,一封書信,頷首為禮道:「小的是鎮口的趙石匠,不久前有人前來,給了小的一吊錢,要小的前來客棧送封信給公子爺,說明不需回口信,請公子爺過目。」

  「謝謝,有勞了。」他接過書信稱謝。

  逆旅之中遭難之後,還有誰知道他在此逗留?怎會有人寫信給他?送走了店伙,他拆開書信一看,不由大喜過望,上面寫著:「賢弟速來寨一會,兄陸振聲字。」

  明港驛距楊家寨僅三里地,他不需備座騎,帶下幾兩碎銀,匆匆帶上房門出店而去。

  腳下一緊,楊家寨在望。

  「怪,怎麼仍然是一座空寨?不見有人迎接?明明是空無所有的空寨嘛!」

  不同的是,寨門是大開著的。

  他無暇多想,從容踏入寨門。

  楊家寨有三四十戶平房,唯一高大的建築,是祠堂前的鐘樓,也是警樓。四周的土牆有三丈高,外緣並佈了鹿角,三兩百小賊夥來攻,絕難討好。

  全寨靜悄悄,鬼影俱無,連野狗也蹤跡不見,冷冷清清如同死域,人行走其間,只聽到牆壁折回來的腳步履聲,孤寂、蒼涼、陰森、神秘……令人心底生寒,畏縮不前。

  他嗅到了危機,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心潮一陣洶湧,油然生成戒心。

  糟!沒帶兵刃來。

  天色不早,未牌將逝。

  「陸大哥。」

  他大叫,人站在練武場的中心。

  看寨子的格局,黑龍幫的山門聖地,未免嫌得寒酸了些。

  楊幫主組成這個自命為人間主持正義的暗殺刺客集團,並沒賺了多少金銀財富。

  黑龍幫宣告解散了,為什麼?

  楊幫主留下了這座空寨,遷到何處去了?

  「蓬」一聲大震,寨門閉上了,他扭頭回望,寨門附近竟然沒有人。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聲源發自鐘樓。

  他心中一動,忖道:「我上當了,必須先退出再說。」

  尚未動身,前面大宅院中,徐徐出現一個青面獠牙的青衣大漢,披散著一頭黃髮,倒提一柄月牙鏟,一步步向他走來,寨門方向一聲怪嘯,出現一個獰惡的白衣人,手中的九環刀光芒刺耳生花。

  右面不遠的槐樹後,轉出一個巨熊般的黑衣人,挾了一支鐵爪,徐徐迫進。

  有首的屋後,踱出一個藍衣巨人,左肋下挾了一把沉重的八角鎚,四方迫進,不徐不疾,四雙怪眼彪圓,全向他集中,來意不善,形勢迫人,他陷入重圍。

  他心中悚然,大叫道:「乾坤四猛獸,衝誰而來?」

  四猛獸繼續迫進,不予置答。

  他向西南角退,忖道:「按理,他們絕對圍不住我,是否外圍還有埋伏?我得試試。」

  果然不錯,西南遠處的寨牆下草叢,有人影閃動,但並未現身。他不走了,叫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主持這次襲擊的人是血花會的無恥妖女,何不出來交代清楚?」四猛獸一步一頓,漸來漸近。

  他一咬牙,怯念漸消,代之而起的是傲視天下的英風豪氣,他逐漸冷靜下來了。

  他之所以猜出主事人是血花會的妖女,是意料中事,除了上次向花蕊夫人陶水春,說出他與三眼韋陀陸振聲的交情外,無人知悉內情,之外他並無仇敵,只有花蕊夫人可能用偽書信誣他前來入伏。

  在江湖混了三年,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見過了不少人間冷暖,嚐過了無窮的艱辛滋味。他,已成了一個飽歷滄桑的老江湖。表面上看來,師門薰陶與家庭教養,令他的外表恂恂溫文一團和氣,像個無邪的大孩子。骨子裏,江湖閱歷與炎涼世態卻使他內心極不平靜,求生與報復的念頭,經常像火山內部的熾熱溶巖,隨時皆準備向外爆發,只要有外力導引,便會憤怒地迸發不可收拾。

  目下,火山已接近爆發邊緣。

  他能忍受一次侮辱,能接受一次任由宰割的痛苦考驗,能容忍一次生死邊緣掙扎的折磨……也許能再一次忍受,但不能有第三次。

  他一挺胸膛,無畏地向前面的青衣大漢迎去。

  近了,近了,多接近一步,便多嗅到一些死亡的氣息,他必須將生死置於度外。

  青獅舉起了月牙鏟,接近至兩丈內了。

  雙方仍對進,危機來了。

  丈五,一丈。

  最後仍是青獅沉不住氣,吼道:「小子站住!」

  「誰設下的陷阱埋伏?」他問,左足踏進。

  「通名!」青獅沉喝,也踏出一步。

  「讓路!」他也沉叱,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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