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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山以東,是富饒的河北平原。

  山以西,是黃沙蔽日貧瘠的山西高原。

  近午時分,烈日如焚。

  官道沿桃河南岸伸展,進入無窮的莽莽叢山。

  桃河赤色的河水滾滾東流,附近的赤褐色山嶺林疏草少,一片荒涼。

  克勒勒!克勒勒……東面來的健馬將到。

  路旁的小涼亭中,兩個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坐在亭柱下假寐,不住用遮陽帽扇涼。

  近午的太陽熱得令人受不了,正好在此打個盹歇歇腿,等熱浪稍退再上路。

  留了鼠鬚的中年人聽到了蹄聲,張開睡眠不足佈滿紅絲的迷糊眼,瞥了馳來的人馬一眼,重行閉上眼睛。

  他向對面亭柱下眼角長了一塊青胎記的同伴低聲說:「老三,來的這位仁兄岔眼得很,莫不是苦主請來追捕咱們的鷹爪孫?」

  老三似乎並未睜眼,用帶了濃重鼻腔的嗓音說:「放一萬個心,沒有任何一個鷹爪孫,膽敢追過山西來討野火,太行山不是鷹爪孫們的討口食所在,而是埋葬他們的墳場。睡覺啦!老大。」

  克勒勒!克勒勒……

  蹄聲到了百步外,座騎四蹄徐徐放緩。

  已可看清了。喝!人強馬壯。

  烏騅渾身黑中帶赤,眉心一星白,正是純種的大宛馬,雄駿非凡。

  人不但強,而且俊,二十三四歲壯獅般的年齡,壯偉的身材,粗眉斜飛入鬢,黑白分明的大眼炯炯有神,鼻直口方,短而修剪整齊的八字小鬍,束髮未戴冠,一雙青綢緊身騎裝,顯得身材更為出色。

  腰帶外面加了一根寬皮護腰,帶有劍扣。

  劍連鞘斜插在鞍旁的兵器插袋內,鞍後有馬包。只消看第一眼,便知是個闖蕩江湖的武林人。

  再看一眼他的器宇風標,絕不是壞人。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天下間臉呈忠厚心懷奸詐的人多的是,人的好壞很難從言談舉止中一眼看穿。

  青年騎士在亭外扳鞍下馬,在亭外的老槐樹下栓上座騎,從容拍拍身上的塵土,旁若無人地踱入涼亭,抓起一隻泥碗,取過舀水木勺。

  老大睜開迷糊眼,說:「水光啦!閣下,想喝水,得到里外的上亭寨去討。」

  青年騎士淡淡一笑說:「我這個人喜歡追根究柢,沒有看到結果不甘心。」說完,揭起茶桶蓋,笑道:「你說對了,老兄。」

  老大閉上迷糊眼說:「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青年放下茶勺茶碗,點點頭,說:「對,這叫作實事求是。哦!兩位老兄是從東面來的?」

  「就算是吧!」老大愛理不理地說。

  「辛苦了。」

  「讓咱們打個盹養神,少廢話好不好。」老大不耐煩地叫

  青年人在亭欄上坐下,不在意地說:「走了數百里,擔驚受怕辛苦乃是意料中事。」

  「你擔了驚,受了怕?」

  「我是說你們。」青年人微笑著說。

  兩人一驚,老大坐正身形,戒備著問:「什麼?你說我們?」

  「呵呵!當然不會說我自己,我一無牽掛。」

  「你……」

  「五天前……不,該說六天前,月黑風高,高邑縣富紳萬朝堂家中失竊。兩盜夜入內室,刀傷事主,擄走一個妙齡少女,帶走了價值上萬的金珠。」

  老大嘎嘎大笑,老三若無其事地挺身而起。

  青年人輕咳了一聲,泰然地往下說:「他們是江湖八醜之二,無情狼葉高,疤眼虎吳深,聲名狼藉神憎鬼厭。」

  老大坐近身旁的大包裹,笑說道:「抱歉,沒見過這麼兩個人。」

  青年人安坐不動,掃了兩人一眼說:「真巧,兩位的特徵,與那兩醜相差不遠,一個留鼠鬚,一個眼角有塊胎記。兩位如果見到他們,勞駕請通知在下一聲。」

  「哦!閣下是萬家請來追蹤的人?」

  「不,在下不是緝賞人。」

  「那你……」

  「手癢而已。」

  「呵呵!如果咱們碰上了那兩位仁兄,該怎樣通知你?閣下高姓大名?」

  「哈哈,隨時皆可以通知在下,因為在下將與你們同行。沿途也好有個照應,聽說這條路不好走。在下姓辛名文昭。」

  老大抓起包裹,大吃一驚!

  脫口叫:「啊!藍衫客辛五爺!」

  「藍衫客時代過去了,在下四海邪神辛文昭。」

  老三驀地左手一伸,一聲機簧響,袖底小弩破空疾射,兇猛地射向辛文昭的小腹。

  辛文昭左手一抄,兩個指頭挾住了勁道驚人的袖箭。

  信手將袖箭一丟,搖頭道:「你知道我四海邪神是暗器的祖宗,又何必班門弄斧?我真替你難過。」

  老大迅疾地拔出暗藏在包裹內的長劍,沉聲道:「姓辛的,不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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