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匣劍凝霜 | 上頁 下頁
一八二


  「什麼?你……你說是中毒?」中原一劍駭然問。

  「胡說八道。」一名郎中不屑地說。

  「不全是中毒,病是末,毒是本,拖延日久,本末相合,病因不明,難免群醫束手,如果在三年前,小可保證三天痊癒……」

  「你說,這是什麼病,又是什麼毒?」一名郎中冷冷地問。

  艾文慈不在意他淡淡一笑,取過一枚金針放在口中溫針,說:「在未說出病毒之前,小可先證明給諸位看看。病人看似消渴,其實根基尚存。目下是四肢麻木,必定午夜發生虛汗、痙攣,胸有物上頂,右半身下沉,不時感到左臂及左頸側如同針刺,須半個時辰方能恢復原狀。瞧,小可要病人的右腿抽動。」

  聲落,他在病人的右膝輕刺一針,然後在腿股側一針刺下,迅速拔出。

  病人如受電殛,右腿一陣抽動。

  中原一劍喜悅地問:「老弟,你刺的是歸來穴?別人曾經試過……」

  「但別人卻不知刺太乙穴相輔。」

  「這是……」

  「這是足陽明胃經受損的證明。」

  「那……左頸側……」

  「手太陰小腸經失去作用,胃已傷,腸焉能不損。」

  「這是……」

  「令尊先是經過一場極端疲勞的劇烈活動,不知保重,貪圖涼爽夜宿風露之中最少有兩個時辰,風邪即行入侵,因此醫家咸認是風濕。風邪入侵本已嚴重,不該在體內賊去樓空的緊要關頭誤服產自閩省的綠珊瑚,以至胃傷腸潰,如不是病人根基深厚,早年多服養氣培元藥物,恐怕早已當時身死了。綠珊瑚不是產自大海的珊瑚,而是一種有枝無葉隱花的灌木,枝蔓如珊瑚,嫩翠叢生,折之甚脆,流出青汗,沾體膚腐,生長在田旁時,人畜不敢近,所以也稱護田草。楊大俠不許小可問病人,其實也問不出什麼來,因為病人咽喉受損,說話不易。」

  中原一劍一把抓住他,呼吸沉重地問:「老弟臺,請問病人有救嗎?」

  艾文慈低頭沉吟,不願回答。

  「求求你,說實話,老弟臺。」中原一劍激動地叫。

  「有。」他吐出一個字。

  中原一劍屈身下拜,他趕忙一把扶住苦笑道:「楊大俠,不可衝動,在兩月之內,也許小可能令病人起床,但必須有藥才行,可是,小可不能在此耽擱那麼久,愛莫能助。」

  「你……」

  「小可不能說,只能告訴你,小可離開贛州已經三天,還有十二天期限,小可如果不趕回贛州,那……恐怕小可比令尊要早一步向枉死城投到了。」

  「什麼?你……」中原一劍駭然叫。

  他已看出中原一劍對夜梟牛猛那群碼頭痞棍的重要,靈機一動,打定主意解除自己的威脅,所以故意裝得進退兩難地說:「在下別有隱情,恕難見告。本來,如果在一年前,令尊可運至贛州讓小可調治,但目下太晚了,不能移動他,他經不起任何顛簸,動則有死無生。不是小可不肯醫治,而是小可事非得已。楊大俠可以從容準備後事,病人大概尚可支撐一月左右。」

  他不是危言縱聽,而是病人確是只能支撐一月左右,至於不可移動,那是鬼話。

  中原一劍豈是外行人?虎目怒睜,手一抄,便扣住了一指勾魂的右手脈門,冷哼一聲問:「閣下,你們在艾老弟的家小身上弄了手腳?」

  一指勾魂成了個見水的泥人,向下癱瘓。

  「不要怪他,小可還未成家呢!」他趕忙替一指勾魂解圍。

  「我跟你走一趟贛州,哪怕將江西翻轉過來,也要把你的事弄清楚。」中原一劍恨恨地說。

  姚源雙兇與三個郎中悄然溜走,暗地裏商量毒謀,未留意主人在暗中向他們冷笑。

  武林中誰不知中原一劍的三絕學可怕?尤其是少林的達摩禪功與瑜珈術同參的獨創奇學,不畏刀槍,水火不侵,已成了金剛不壞法體,而且朋友眾多,惹火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一指勾魂怎敢讓中原一劍到贛州掀起驚濤駭浪?臉色灰白地說:「楊大俠,他……他還有十二天期限,在下作主將他留下,飛報贛州請示,豈不兩全其美?」

  中原一劍長嘆一口氣,說:「劉兄,請將兄弟的意思帶給貴長上。楊某一生中,自問不曾傷害過人,處世心平氣和,從不與人爭強鬥勝傷和氣,但為了家父舍弟的死活,楊某可以做出任何可怕的事來。請沖楊某的薄面,留一分情誼,此恩德不敢或忘,容圖後報。此去贛州來回五天足矣夠矣,在下希望五天得到確實的回音。不然,反正家父與舍弟已無生理,贛州城將掀起血雨腥風。楊某不敢自命不凡,但探你們底細諒無困難,你們將以千百條命,償回家父舍弟與艾老弟的血債。再見,劉兄,恕楊某不送了。」

  艾文慈也接著告辭道:「楊大俠,在消息未到前,小可不敢留此,務請見諒,小可告辭。」

  中原一劍不好阻止,苦笑道:「在下不敢強留,五天後見。剛才在下失儀,老弟幸勿見笑。三年來,在下久困愁城,看不破世情,難忘親恩似海,為了家父,在下甘願粉身碎骨。可是,一絲希望全無。今日老弟光臨,在下如同撥雲見日,未免衝動了些,尚請老弟海涵。」

  艾文慈想起雙親的慘死,觸動心中的痛創,不由心中大痛,淚下數行,顫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楊大俠,我……羨慕你。如果小可能留下,那麼,請追究令尊當日的詳情。據小可猜測,令尊令弟必是也武功超群,千錘百煉經驗豐富,絕不至在元氣竭盡時夜宿風露之下,更不至於在發病時跑到閩省來吃綠珊瑚,不合情理……」

  「哎呀!我想起了。」中原一劍醒悟地大叫。

  「想起什麼?」

  「家父與舍弟在病發前,跑了一趟贛州,返回時兩人臉色都不正常,當時並未在意,只說在贛州曾和一群黑道人物交過手,力竭昏倒而已。半月後,兩人開始感到風邪徹體,方延醫診治。」

  「半月後?那麼,令尊那時口腔與腹中並無異狀了。」

  「是呀!並無異狀哪,練武人受了些風寒,平常得很哪!可是……」

  「可是藥服下就變了。」

  「是的,愈來愈不對,失音,食慾減退……」

  「那是逐次下毒的,由少而多……」

  「哎呀!這狗東西!」中原一劍厲叫。

  「又是一場難解的恩怨。」艾文慈喃喃地說,偕同一指勾魂出室而去,留下激怒得像頭瘋獅似的中原一劍。

  李家村距村口里餘,路兩旁的矮林中,潛伏著一群人。姚源雙兇躲在最前面,緊盯著北面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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