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無情刀客有情天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好!我不和他們計較,沖你的金面,知道嗎?」美姑娘又白了他一眼。

  「在下深感盛情。」

  「唔!你很會說話,回頭見。」美姑娘嫣然一笑,無所顧忌地舉步走向梯口,背部暴露在美少年和中年長隨眼下,不怕對方在背後偷襲。

  美少年三個人,臉色都不正常。

  「你真是她的同伴?」美少年提著凳回座向楊家驊問。

  「不是。」他率直地答。

  「你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他搖頭。

  「那你怎知道她不怕攝魂掌力?」

  「憑她拂手四指齊彈的功力,在下就知道她的護體奇功必定已臻化境。閣下的同伴從後面出手偷襲,必定激怒她含怒反擊,閣下的同伴決非她的敵手。閣下雖則身懷絕技,如想勝她,勢難如願。」

  「我知道她是誰了。」

  「哦!她是……」

  「指力掠過在下身側,不但冷流襲體,而且可隱約嗅到淡淡的焦味,那是指力高速飛射時的異常焦臭。」美少年苦笑:「她是江湖上令人聞名色變的女魔,泰山六指鬼母的傳人,玉狐杭了了。」

  「哦!杭了了,這名字好怪。」他說。

  「當然不是她的真名,了了的意思,是冒犯了她的人,一了百了。」美少年說:「在下不見得怕她,三比一,她占不了便宜。」

  中年婦人回座坐下,臉色仍未回復原狀。

  「能飛杯震散老身的掌力,年青人,你武功的修為,已超越了你應有的境界。」中年婦人向楊家驊說:「但從碎杯的炸裂情景估計,你還算不了高手中的高手。聽老身的勸告,趕快離開是非場,不介入任何紛爭,這是你保住性命的不二法門。」

  「承告了。」他冷冷地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又道是閻王註定三更死,決不留人到五更。在下的事,不勞大嫂忠告。」

  「兄台貴姓大名呀?」美少年一反先前狂態,居然含笑相詢。

  「彼此皆是風塵過客,沒有通名道姓的必要。」他冷冷地說,轉面不再理會,自顧自進食。

  美少年大感沒面子,眉毛一挑正待發作,卻被中年婦人搖手止住了。

  楊家驊與同伴匆匆食畢,逕自走了。

  「查一查這人的底細。」美少年向中年長隨低聲說:「看是否會妨礙咱們的事。」

  「這人太年輕,落店恐怕用的不是真名。」中年長隨說:「不會查出什麼結果。愚叔派人找朋友問問看,最好不要招惹他。此人深藏不露,他飛杯的手法,愚叔就沒看出來,雖然愚叔一直就留意他的動靜。」

  「目下最要緊的是,查出陰司惡客、北丐、玉狐這些人的意圖。」中年婦人也低聲說:「宇內聞名的高手齊聚小小的滑縣,決不是巧合,必定有所為而來。咱們走吧!趕快把信息傳出,這種情勢似已失去控制,委實令人耽心,陰司惡客尤其是心腹大患,毫無疑問他是沖咱們而來的,他已經表明了態度。」

  兩位鏢師是最後走的,兩人的臉色都十分凝重不安。

  楊家驊三個人返回客房,沏來一壺茶,一面品茗一面低聲商量。這是一問有內間的大客房,本來就用來接待眷口眾多的旅客,內間有床,外間也有,臨時加了一張簡單的小床,足夠三個人歇宿。

  「家驊,你認為情勢已明朗化了嗎?」包方山心事重重地問。

  「很難說,包叔。」他已有點不安:「目下言之過早,但毫無疑問地,所有的人,都是沖杜老伯來的,連那四位冒充鏢師的人也不例外。一個被革職的大官,帶了那麼多箱籠行李,引起歹徒覬覦,是極為正常的事。」

  「怪事,京師到此地已在千里外。」陶永順說:「沿途下手的機會多的是,但他們卻平安無事到達此地,眼看過了河便到達地頭,他們在等什麼?」

  「聽陰司惡客的口氣,他與北丐是匆匆趕來的。」楊家驊謹慎地分析:「如果他的話可靠,四個鏢師是冒充的,那麼,冒充的人有何意圖?如果也志在杜老伯,沿途為何不下手?這件事委實令人費解。」

  「很可能是真的存心保護壯大人的白道豪傑。」包方山說出自己的判斷:「聽他們談話的口氣,好像還有人暗中隨行策應。」

  「白道豪傑不會稱主事的人為老大。」楊家驊推翻了包方山的判斷:「四個傢伙大概負責將人送過河就算了,似乎無意送佛送至西天。大事有點不妙,情勢混亂得很。好在圖謀的人愈多,顧忌也愈多,誰也不肯冒險搶先下手,這對我們有利。」

  「家驊,你對付得了陰司惡客嗎?」陶永順問。

  「還不知道。」他慎重地說:「小侄對這些江湖霸字號高手名宿,除了聽到一些風聲之外,從沒打過交道,所以無去估料他們的真才實學。不過,我不怕他們。」

  「北丐的真才實學,其實不下於陰司惡客。」陶永順說:「只是北丐老奸巨猾,以遊戲風塵自命,從不與高手名宿真正拼老命,所以陰司惡客看穿了他。那個妖豔的玉狐,出道揚名立萬,乃是近三年來的事,有不少高手名宿曾經栽在她手中。聽說她是個行為放蕩的妖姬,賢侄千萬要小心應付。今晚她居然沒下手行兇,很可能看上了那個什麼公子爺。」

  「那是個假公子。」楊家驊笑笑:「耳垂有穿耳孔,世間哪有那麼俊的娘娘腔的公子爺?我敢保證玉狐已經看出來了,不然憑那幾句輕薄的話,妖女不纏上去才是怪事,玉狐不是省油的燈。」

  「唔!不錯,恐怕真是個易釵而弁的冒牌貨。」陶永順搖頭苦笑:「愚叔闖了多年江湖,眼睛愈來愈不中用了。這年頭,姑娘們是愈來愈大膽放肆啦!」

  「咱們安頓吧!外面有了動靜。」楊家驊壓低聲音說。

  「哦!你是說……」

  「上面。」楊家驊向屋頂指指。

  上面釘了承塵,事實上很難聽得見屋頂上所發的輕微聲息。但陶、方兩人相信楊家驊的耳力,點頭表示領悟。三人喝幹了杯中茶,立即準備安頓。

  楊家驊在內間的房門口止步,扭頭沉靜地說:「讓他們先鬧個天翻地覆,咱們暫且置身事外,先看看情勢……咦!」

  「砰!」包方山突然跌倒。

  陶永順身形一晃,指指房門叫:「從……從門下方……嗯。」

  話未完,向前一栽,便寂然不動了。

  楊家驊想移動,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感到眼前一黑,頭重腳輕,桌上的油燈光芒,他已經看不到了,身形一晃,仰面便倒,意識立即模糊。

  冷風在天井中呼嘯回旋,直向房門吹刮。冬天北方的房屋,本來封填得密不透風,任何一條縫隙有風進入,室內必定冷得像冰窖,所以稱針大的孔,鬥大的風。但客店的設備比較馬虎些,門檻與門之間,年深日久長期踐踏,自然而然地有些空隙,如果掀起厚厚的門簾,冷風就可以從門下透入。

  門簾的下端被掀開一角,一隻紫銅管斜擱在門檻上,泄放出一種無色無臭的迷香,風一吹,迷香透入門檻與門中間的空隙,轉從門下泄入房中,由於楊家驊三個人都不怕寒冷,室中又放置了一隻取暖的火盆,炭火發出溫暖的熱流,驅散了泄入的短期冷氣。陶永順總算見多識廣,看到包方山倒下,這才感到室內的氣溫有異,冷流是從房門方面傳來的,所以說出門下有異,但已晚了一步。

  兩個黑影卷起門簾,各取出一把錐形匕首,貼門檻深深刺入木門,兩人同時往下一扳,門便被撬得往上升,再用手一推,兩扇房門脫出門臼,兩扇門算是被卸下來了。

  屋頂人影下飄,幽靈似的飄落天井,無聲無息輕似鴻毛,落點恰在走廊外緣,第一眼便看到兩個朦朧的人影在卸門。天井中雪深半尺,沒有聲息發出理所當然。

  「你們在拆屋嗎?」飄落的黑影用刺耳的怪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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