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無情刀客有情天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門開處,門後人影一晃,村夫將他向裡面一推,轉頭看看左右無人,跨步進入順手掩門上閂。

  一個臉形長得像老山羊的中年人,架住了永康。

  「這小子勸梁家兄妹與安家合作。」村夫向中年人說:「所以在下把他弄來問問。

  朱前輩,高前輩在不在?」

  「不在,他在安家附近調度人手。」中年人說:「這小子身材魁偉,手上沒有十斤八斤力道,是個繡花枕頭。屋裡沒有人,咱們也不必問口供了。」被扭轉右手被制的永康說:「要問,該我來問。」

  「哎呀……」扭制住永康的中年人驚叫。原來永康身形順向一轉,左手半分不差,五指如鉤,扣住了中年人的天靈蓋,像獵鷹抓住了一隻小雞,爪向裡收,真力驟發。

  「咦!」村夫打扮的人大驚,不假思索地撲上,伸手猛劈永康的耳門,要劈昏永康搶救同伴。

  永康的右手,已掙脫中年人的掌握恢復自由,手一伸,奇快地扣住了村夫的右手脈門,舉右腳輕輕一踹村夫的小腹丹田要害。村夫的臉色登時大變,渾身發軟,驚恐地呻吟一聲,軟棉棉地向地下挫倒,像條脫力的病狗。

  「現在,我們來玩玩官老爺問案的遊戲。」永康向頭蓋骨被扣有如中風失魂的中年人笑道:「這幾天,在下探出了許多許多消息。你們的口供如果有不同的地方,那麼,你們將有苦頭吃了。在下手上雖然沒有十斤八斤的力道,但在你們身上戳幾刀的力道還是有的,那位仁兄用來行刺的尖刀鋒利得很呢。」

  半個時辰之後,一位大漢在門外叩出信號,但沒有人開門,而門被發現是用凳頂住而非上閂。這種方法是一些偷懶的人經常使用的外出自動關門法,事先將條凳靠在門後,出門後輕輕將門帶上,凳因隨門移動而將門頂住了。

  屋內的兩個人,各自在房中沉沉大睡,被喚醒時一問三不知,只知自己感到精神不濟,糊糊塗塗睡著了。

  夜來了新月如鉤,眾星朗朗,初更天街上夜市剛收,安宅附近氣息一緊,殺機隱伏。

  這附近沒有夜市,行人皆匆匆而過,那些從不過問外事的局外人,不會受到這種特殊緊張氣氛所感染。只是一些知道風聲的人,知道附近將有可怕的事故發生。

  新月已隱沒在西天的地平線下,二更已盡,鼓樓傳出三更起更的鼓聲,低沉、嗚咽、蒼涼,與戰鼓令人振奮的情調完全不同。

  三條聲影像夜梟,無聲無息地飛越宅右的鄰舍瓦面,接近了安宅的東院。

  東面的廂房屋頂,兩個黑影長身而起,向電射而來的三個黑影沉聲低喝:「留步,諸位,瞿某留駕。」

  領先的黑影一身灰袍,輕靈地電射而來,一面發話:「擒龍手姓瞿的,你還不配。」

  「砰卟卟」拳掌著肉聲暴起,兩人以全速接觸,快得令人目眩,狂野地一觸即分。

  「嗯……」留駕的擒龍手悶聲叫,身形斜飛而起,然後在砰然大震聲中,拋落在兩三丈外的屋脊上,骨碌碌地向下面的院落飛墮而下。

  幾乎在同一瞬間,第二位出面留駕的人,也被電射而來的另一個黑影,擊倒在瓦面上向下滾。

  三個黑影未曾停頓,輕靈地飄落東院,快速地掠向不遠處的一排住宅。

  房屋的暗影中,連續出現五個人,兩面一分,當中屹立的人嘿嘿笑,一聲劍吟,長劍出鞘。

  「尚家驊恭候大駕。朋友,可否按規矩改走大門?」

  三黑影倏然止步,在三丈外屹立。

  「尚武堂的三堂主趕到,倒是相當神氣的。」早先擊飛擒龍手的黑影說:「冷劍尚小輩,老夫高興怎樣來就怎樣來,你還不配攔阻老夫。」

  「閣下口氣不小,尚某請教尊駕高名上姓。」

  「竇天奇。」

  「北人屠!」冷劍尚家驊大駭,不自禁地退了兩步:「竇……竇老前輩……」

  「你還打算攔阻老夫嗎?」

  「老前輩……」冷劍幾乎語不成聲。

  另四位現身攔阻的人,也吃驚地向後退。

  「叫安小輩來,老夫要和他講理。」北人屠厲聲說。

  三人身後,鬼魅似的出現另一個黑影,青袍飄飄,披頭散髮,星光下,可看到臉部嚇死人的怪像,黑白幅射紋花臉,一雙畫了大白圈的怪眼,比傳說中的花面鬼王更恐怖,更嚇人。

  「北人屠,你不是來講理的。」鬼怪似的黑影,用刺耳的京腔官話說:「你身上帶著令江湖人喪膽的七星狹鋒寶刀,削鐵如泥絕壁穿銅。拔山舉鼎本來打算把你當作壓箱的法寶,今晚突然改變主意,將你掏出來嚇唬人,以便先聲奪魄,把安家變作屠場,以後的人便可任殺任剮了。主意是打得不錯,可惜估計錯誤,安家雖不是金城湯池,但你一個北人屠成不了事,你已經老得快進棺材了,何苦活現世斷送一世凶名?」

  說完,最後是一聲輕蔑不屑的獰笑,聲如鬼哭,刺耳之極。

  這一番話相當刻毒,嘲笑的口氣十分明顯,這位名震天下的老凶魔怎受得了?氣得鬚眉倒豎,灰袍外張袖口也無風自搖,無形的懾人心魄殺氣如怒濤澎湃。

  「哈哈哈……」北人屠怒極反笑,聲如梟啼,一面怪笑一面向鬼怪般的人緩步接近:「好小子,你罵得好痛快,好狂好刻毒,老夫如不碎裂了你,北人屠從此在江湖除名……」

  「北人屠的綽號不會從此在江湖除名消失,可能另有其他的人被取名為北人屠。」

  花面鬼嘲弄地接口:「除名的僅是你竇天奇。至少在一百年以內,沒有另一個姓竇名天奇的人被稱為北人屠。我敢給你打賭一文錢,你決不會完整地離開安家,除非你現在乖乖道歉滾蛋。」

  對街的屋頂上,準備接應的高手們皆在等候機會殺入,不但沒聽到殺聲傳出,卻清晰地聽到了傳來的雙方的對話。

  安宅各處隱伏待變的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所驚,暫時忘了先前老凶魔通名的恐懼。

  有些人離開了埋伏區,想看看嘲弄老凶魔的人是誰。

  安海平帶了長子安宇衡和安翠鳳,就在這緊要關頭趕到,另五位助拳的朋友,亦隨後到達。

  「你小子好大的口氣。」北人屠居然沉得往氣,在丈外止步:「但不知你是哪一方的降妖伏魔大菩薩?老夫佩服你的膽氣,破例請問你的高姓上名。」

  「在下不是菩薩,你沒看清在下象個鬼?」花面鬼的聲音比北人屠的語音更刺耳,更難聽:「鬼是用不著通名道姓的,你就叫在下為花面鬼好了。你的綽號叫人屠,想屠鬼卻沒有那麼容易呢。唔!你激怒得快發瘋了,要發作了,要動手了……」

  一聲刺耳的怪吼發自北人屠口中,一拉馬步右手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掌露出袖口,踏出一步,一掌劈出。

  花面鬼離開了原位,毫不緊張地向左挪了一大步,恰到好處地避開劈空掌勁的威力圈中心,可怕的掌勁潛流餘威從他身右呼嘯而過,右手大袖被刮動獵獵有聲。

  「在下高估了你的魔罡修為。」花面鬼說:「這一掌,你已經耗掉精力三分之一。

  上了年紀的人,用這種拼全力發勁硬攻的愚蠢打法,比喝醉了酒去跳河更危險,要不了三下五下,你就會像拉不動車的老牛,氣盡力竭口吐白沫躺下去啦。」

  他一面說,一面輕靈地移位遊走,北人屠則步步緊迫,找機會再發起致命的攻擊。

  北人屠不敢亂髮招了,身形逐漸加快追逐。

  花面鬼遊走的圈子逐漸加大,進退挪移也逐漸加快。

  「你如果想等到出招的好機,會等得頭髮掉光的。」花面鬼一面閃動一面說:「你移位沒有在下快,耐力也差。你聽,你的呼吸已經不平靜了……厲害!」

  北人屠乘他向反方向閃動的刹那間,抓住好機閃電似的截出,快速絕倫地連發兩掌,氣勢之猛烈,駭人聽聞。

  可是,花面鬼身形連閃,快得有如鬼魅幻形,連環雙掌一一落空,似乎連衣袂也沒沾上,花面鬼已從澈骨裂肌的掌勁潛流空隙中,連換四次方位,最後遠出兩丈去了。

  北人屠的兩位同伴並立觀戰,花面鬼的背影恰好在兩人的面前,相距不足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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