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無情刀客有情天 | 上頁 下頁
八〇


  「小寶貝,別怪我。」他獰笑,手一松,將秀娥向裡一推。

  秀娥仰面摔倒,披著的睡袍散開,露出線條美好,凹凸分明的赤裸胴體,心坎的鮮血噴泉般從創口湧出。

  「你……你……」秀娥虛脫地掙扎,力道漸弱。

  程三爺瞥了秀娥最後一眼,轉身拉開門。

  「到裡面去。」他向金彪說:「把老虔婆和田嫂全宰了,搜出金銀,咱們趕快走,伏虎金剛的人大概快來了,要快。」

  天亮後不久,兩人已到了董家店。這是至金鄉大道中的一座小村鎮,距濟寧州約三十里左右。

  路旁的小食店本來早上只有早點賣,但兩人要店家宰了一隻雞,切一碟隔夜的燒鹵,兩角酒,先填飽肚子再說。道上還沒看到旅客的蹤跡,店堂裡只有他們兩人進食。店主將酒菜弄妥,進內休息去了。

  「真倒楣。」程三爺垂頭喪氣地說:「老虔婆真該死,果真是要錢不要命,寧死不招出銀子的藏匿處。這該死的老鴇婆,我神手天君程祿,算是栽在她手上了。金彪,咱們只搜出二十餘兩碎銀,身上無錢寸步難行哪!」

  「問題是,三爺今後有何打算。」金彪鼓著那雙金魚眼說。

  「本教徐州有秘密香堂,我打算走徐州。」

  「三爺,如果山西總壇出了紕漏,那麼,各地的香堂都可能被挑,本州的香堂就是最好的證明。三爺,要不要回城看看風色?」

  「看個屁風色!」神手天君粗野地說:「咱們搜銀子浪費了不少時辰,幾乎脫不了身,那位直接從後門破屋的傢伙,就是伏虎金剛那該死的東西。用不著猜,香堂一定完了,駱香主一定把我這香堂護法招出來了,所以伏虎金剛才會來得那麼快。」

  「駱大爺……」

  「別提他了。」神手天君不勝煩惱地揮手:「咱們白蓮社所屬三教一會,愈來愈感到人才缺乏,尤其這個彌勒教,教友全是些唯利是圖膽小如鼠的貨色。本座來此地香堂任護法將近半年,什麼事也沒辦成,駱香主連開一次香堂也不敢,真他娘的活見鬼!」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金彪苦笑:「去年四川總提調蔡法主起事失敗被擒,牽連甚廣,湖廣、山西、江南三處總壇幾乎同時被挑,官府加強搜捕雷厲風行,駱大爺不得不小心。三爺,依屬下看來,咱們應該潛回州城,找機會把駱大爺救走……」

  「救他?你昏了頭。」神手天君冷笑:「伏虎金剛可不是省油的燈,山東四大鐵捕之一,可不是白叫的,落在他眼下,後果你去想好了。閒話少說,咱們這兩條漏網之魚,唯一可做的事是儘快有多遠走多遠。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盤纏,走得了多遠?」

  「這個……」

  「咱們留心些,沿途注意有沒有大戶。」神手天君咬牙說:「這叫做鋌而走險。」

  「三爺做這種買賣已不是第一次,談不上走險。」金彪欣然說:「往南走很少有寨子,進出容易得很,得手就遠走高飛,神不知鬼不覺,安全得很。」

  不久,兩條漏網之魚動身南下。

  神手天君猜得不錯,彌勒教濟寧州香壇,的確是被抄了,官府行動之快,也出人意料。山西派來的信使頭一天到達,跟蹤而來的密探稍後向知州大人投文,暗中悄然準備,午夜調動巡捕兵勇,事先連捕頭伏虎金剛也聽不到絲毫風聲。四更末封鎖了駱家,黎明沖入捉拿妖賊,有如甕中捉鼈。

  去年妖賊蔡伯貫在四川起兵造反攻城略地,不旋踵便被大軍所剿平,蔡伯貫被活擒,招出他的師父李同。

  李同,白蓮社前教主李午的孫兒。李午四十年前,與總教主王良起事造反,事敗王良伏誅,李午被充軍山丹衙,次年便逃回山西,以彌勒教面目東山再起,擁眾上萬,大掠麟州、洛川等處,所經處血流成河。事敗後,李午單身逃往徐溝縣,改名換姓叫張寅,挾大量金珠入京活動,居然被他用金珠捐官成功,派任太原衙指揮,與山西守將武定侯郭勳攀上了關係,最後仍然事敗被捕,兩個兒子大仁大義一同就擒。

  這件案子,牽連上朱家皇朝的所謂禮義家務事,結果是皇帝老爺放了李午,一口氣殺掉好幾十個大臣,這就是大明皇大冤獄之一的李福達(李午原名福達)案,皇帝老爺公報私仇,乘機誅殺那些敢管皇帝家務事的不聽話大臣。

  李同是李午的長孫,白蓮社目下的總教主,分創三教一會,彌勒教就是三教之一,自稱是前朝大唐李氏皇朝的後裔,大明皇朝氣運當亡,大唐子孫當重掌天下。他沒想到四川總提調蔡伯貫被擒,把他招了出來。蔡是他的九大弟子之一,按理不可能出賣他,但他料錯了。

  李同被擒之後,白蓮社的檔案全被抄出,四十年前因李福達案被冤死的大臣,終於沉冤得雪,但為時已晚。

  總壇被抄,妖賊們四散逃匿,但暗中仍然積極活動。官府方面,也加緊查緝雷厲風行,嚴拿妖賊。

  濟寧州的香堂,重要人物只逃掉了護法神手天君程祿。當然,在濟寧州香堂抄出的資料,與落網賊的口供中,護法不叫程祿,除非這惡賊當場落網,或者由落網賊指認屬實,這惡賊仍然可以逍遙自在,只要他遠離濟寧州,官府便無奈他何了,天下大得很呢!

  名捕頭伏虎金剛澹台長明根據線索,親自率人趕到秀娥家逮捕妖賊要犯,來晚了一步,只找出三個女人的屍體。這位山東四大名捕之一,居然判斷錯誤,以為惡賊殺人滅口之後,必定乘船遁走,立即派快舟到上下游窮追,在運河兩岸追索,卻不知惡。

  透過西面的小窗,可看到村口岔出西北面樹林,林梢可看到一座高樓的屋頂,飛簷下面好象有鐵馬,因為不時可以隱隱聽到,被風吹動而傳來的悅耳清鳴。

  神手天君的目光,不經意地從窗外掃過,眼神一動。

  「金彪,你看,那是不是一家大戶?」他指指窗外:「一座高樓,簷下飾有鐵馬的高樓。唔,林子那一邊,一定有一座富裕的村莊。」

  「把店家找來,問一問不就明白了?」金彪信口說,目光也落在遠處的高樓上。

  「你想留下令人猜疑的線索嗎?」神手天君輕蔑地說:「跟你這種外行人在一起辦事,危險得很。」

  「屬下本來就外行。」金彪苦笑:「在沒投效本教之前,屬下只是一個闖碼頭的混混。」

  「所以你少在我面前出餿主意。」神手天君說:「咱們只是順手牽羊,用不著事先探道踩盤子,一沾即走,來無蹤去無痕,不留絲毫讓鷹爪追查的結索。」

  「三爺打算……」

  「當然從容就道,半路找地方隱身,天黑再到現場行事。等會兒帶些吃的,以便在隱身時填五臟廟。」

  「三爺,屬下總認為有點不妥。」金彪不安地說。

  「什麼不妥?」

  「屬下雖然是外行,但不能說一點也不懂。」金彪措辭相當謹慎:「屬下認為,一先不探道不采盤子,對方的底細一無所知,冒冒失失闖進去,總是太過冒險的事。像這種距大道不遠的莊子,防盜的設備……」

  「小地方的大戶,就算請了護院,也不會請得到武林高手,有什麼好怕的?你害怕是不是?」

  「有三爺在,屬下沒有什麼好怕的。三爺武功超絕,道術通玄。老實說,三爺還沒將伏虎金剛放在眼下,只是顧忌他人多勢眾,也不希望在官府落案,所以回避而已,並不是真怕他。三爺出馬獵食,屬下不是害怕,而是希望能小心些,成功的希望也大些。」

  「如果事先探道踩盤子,保證會留下讓人追查的線索,只要碰上一個村夫就夠麻煩了。廢話少說,聽我的,絕對錯不了。」

  他們帶了一大包食物,匆匆就道,遠出十里外,官道上前後無人,兩人往路旁的樹林一鑽,隱起身形等候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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