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無情刀客有情天 | 上頁 下頁
一七


  「鬼話!所獲的一切可靠的消息,皆證實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不許找藉口掩飾。」

  沒有人作聲。太叔貞皺起眉頭,感到有點不安。自從接到這筆買賣,她便感到笑面無常大為反常而任性,從不接受屬下的意見,凡事一意孤行顯得急躁,情緒不穩定,這不是好兆頭。一個失去冷靜的首領,是相當危險的。

  各就定位,笑面無常與四星君準備動身了。

  朦朧的茅屋附近,升起了淡淡的晨霧。

  驀地,屋內傳出低加淒切的南胡奏鳴。

  低沉、嗚咽、抖切、悲涼……老天爺!的確是高手中的高手,在演奏南胡,嗚嗚咽咽有如杜鵑泣血,午夜鬼哭,令人聞之悲從中來,心為之沉,悽楚不可名狀。

  「張協律郎的傳世名曲悼魂吟!」太叔貞是知音,訝然輕呼:「是送葬曲,這人要為誰送葬?」

  身後,突然傳來刺耳的語音:「為你們送葬。九陰羽士對南胡學有專精,他希望能為你們做一些事,替你們悼魂。」

  笑面無常一躍而起,身形尚未轉正劍已在手。

  一個黑頭罩穿黑袍的黑影,站在他們身後不足三丈,大袖下垂,身上似乎沒帶有兵刃,像一個鬼怪。

  「是他……」有人驚叫。

  笑面無常只覺心向下沉,脊樑發冷。原來他發覺帶來的十三位同伴,只有四個分立在他左右,其他九個人爬伏在附近的草叢內,無聲無息像是九具死屍。

  黑袍怪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意,嘿嘿怪笑說:「他們都死了,悼魂吟就是為他們拉奏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檢查檢查。」

  「你……你殺了他們?」笑面無常厲聲問。

  「我殺他殺都是一樣,怎麼說悉從尊便。」

  「你……你是誰?」笑面無常硬著頭皮問。

  「你不是說我是費文裕嗎?就算是好了。貴會雄峙江湖,橫行數十年,的確有不少人才,就憑扮書生的費廉露了那麼一次臉,就查明姓費的底細,委實令人佩服。」

  「你真是天魔的後人費文裕了?」

  「你說是不是?」

  「你……」

  「不要廢話連篇了,你不是為了說廢話而來的,能找到李生一家的隱身處,黑龍會名不虛傳。嘿嘿!你不是要率領四星君專門對付姓費的嗎?你就把我當作姓費的好了,留給你四個人,免得你死不瞑目。當然,我對你一無所知,無法知道誰是你的得力爪牙四星君,殺錯了請多包涵,留四個人就當是四星君好了。上吧!我猜你一定先使用暗器,暗器是貴會謀殺的最可怕武器。」

  笑面無常當然看出情勢險惡,怎肯放棄自己的制勝絕技?身軀一挫,雙手微揚。

  黑袍人那奇大奇寬的大袖,也在同一瞬間泰然舉起,似與對方發射暗器無關,這時抬袖僅是巧合而已。

  「篤篤篤篤篤……」大袖傳出暴雨似的怪響,與暗器的破空銳厲嘯聲幾乎同時傳出。

  「裡面有一塊四寸厚的栗木板。」黑袍人說:「我要看看閣下這位黑龍會第二副會主,用以殺人的暗器是何異物。好像並未穿透木板,大概是相距過遠,你的勁道不足吧,再走近些讓你試試。」

  黑袍人徐徐邁步,一步、兩步……同時,右手摸摸橫垂在身前的左大袖,首先摸出一枚金錢鏢。

  「錢嵌入三寸,絲毫不變形,厲害。」黑袍人說,再摸索:「唔!九龍絕脈針,鋒尖已透板一寸五分,勁道之猛威力,有如三石弓。老天爺!你到底殺死了多少人?」

  不但包括太叔貞在內的四個人驚得渾身汗毛直豎,笑面無常也毛骨悚然。四寸厚的栗木板,緊硬有如鋼鐵,用脆銅制的金錢鏢和細小的九龍絕脈針射擊,內力修為已臻化境的人射入並非難事,但要想用手指取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用大鐵鉗也無法拔出,能拔出也碎掉了。

  「你……你在變……變戲法嗎?」笑面無常用不像是人的嗓音問。

  「你以為如何?」黑袍人說,共丟出三枚金錢鏢,三枚五寸長的九龍絕脈針。

  「你……你是人是鬼?」

  「人與鬼並無多大分別,是嗎?」

  「你起出六枚暗器……」

  「這一枚是留給你的。」黑袍人舉起一枚九龍絕脈針:「我知道你的所謂獨門手法了,行家都知道用針的人,指縫中只能藏三枚發射,多一枚便分力不均易失準頭,而你卻多了一枚,預先將一枚扣牢在大拇指與食指之間,後一刹那利用回引力發出,這一枚才是致命的利器,我猜得對不對?」

  「你……」

  「在下……嗯……」

  「你的右手永遠廢了。」黑袍人手中的針已經失蹤。

  笑面無常一聲尖號,飛退兩丈越過嶺脊,一閃不見。

  其他四個人也不傻,悄然兩面一分,往草中一鑽,兔子般竄走了。

  「傑傑傑……」黑袍人的怪笑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他後面竄起兩個青影。

  「放過他們,放長線釣大魚。」黑袍人止笑低叫。

  「閣下,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青影之一止步叫,是九陰羽士道玄觀主。

  「他進山連兔子都捉不到半個。」黑袍人說:「九龍絕脈針貫入中府穴,他一動,筋肉迫針斜行,一定斜穿過極泉。想想看,這種霸道的絕脈針,將令心經肺,出現何種結果?」

  「哦!放個屁也會喘息好半天,臉無人色。」是九地冥魔的聲音:「要是我,我寧可死掉算了。」

  「笑面無常賺了千萬家財,有嬌妻美妾,兒孫滿堂,名列南京十大財主,他捨得死?我得走了,再見。」黑袍人聲落,冉冉而逝。

  九陰羽士除下頭罩,向也在除頭罩的九地冥魔說:「陸老,到南京松松筋骨,怎樣?此地已用不著咱們了,這神秘可怕的傢伙,不會讓咱們宰笑面無常的。」

  「哦!你忘不了被擒之辱?」九地冥魔問。

  「不,貧道在想,這輩子真該做一件好事。」

  「什麼好事?」

  「笑面無常的千萬家財,每一文都沾了血腥,造孽太多會下十八層地獄。貧道方外人慈悲為懷,替他疏財消災,豈不是大大的好事?」

  「唔!你說得對,老夫興趣來了。」

  「那就走!南京。」

  兩人相對一笑,走了。

  巳牌正,五個人回到農舍。笑面無常是被抬回來的,氣色之差,像是大病三年的老病鬼。

  舟子逃掉了,船也沒有了。

  宣大娘還沒斷氣。追雲拿月精神反而好了一點。文風右腿的擦撞傷並不太嚴重,但仍然躺在床上偷閒。

  人來甯國時有一大群,現在,除了派在府城的幾個眼線之外,笑面無常身邊的親信,只剩下四個可用的人了。

  笑面無常被自己的九龍絕脈針,傷了心、肺兩條經脈,如果他不情急逃走,針便不會移動,僅傷心經而不至於連肺經也被毀損。當時為了逃命,只好不顧後果,等到將針從內腑起出,他知道這輩子算是完了。心肺兩條經脈不但影響胸腔心肺的功能,也貫連雙臂,他的右臂已失去用勁的能力,他的解藥便派不上用場了,他可說是毀在自己手中的。

  他知道,該是向江湖告別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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