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頁 下頁 |
二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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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姐呢?你……你……」 「我天生流浪命,今後,我將浪跡天下,笑傲江湖之間,做我亡命客。小娟妹乃是武林世家,武林中聲名煊赫,我覺得……」 「大哥,你忘了你和小娟姐的……」 「我沒忘,我只是感到門不當戶不對,我不能誤了她終身幸福……」 「大哥!」施姑娘站住了,哀傷地道:「大哥,我……我多難受啊!小娟姐對你一往情深,自從得知你墜下黑龍潭之後,谷中她特地建了一座慈雲庵,她在庵中苦修,午夜傷神,面對為你設下的神位,哭泣著流淚到天明,而你……」她哭了,哭得很傷心。 「我……我該死,我……」文昌痛苦地叫。 「大哥,你不會讓小娟姐傷心吧?」她抬起有雨有淚的粉臉,滿懷希求地問。 「可是,小娟妹的爹娘……」 「放心吧!大哥,方爺爺和老奶奶都來了,就為了你才來的。」 「方爺爺?」文昌驚叫地問。 「是的,小娟兩側,便是方爺爺和老奶奶。」 文昌一聽是不歸客夫婦,確是吃了一驚,天!那天他拷問金陵雙姝,小娟一群人闖來,其中就有兩老在內,糟了!他怎有臉面見他們? 施姑娘似乎已看出他的尷尬,笑道:「大哥,你的手段也太……太缺德了些,但方爺爺問明了經過,並不怪你,反而懲治了金陵雙姝。至於常春玉的事,方爺爺還比你先到,一切盡入目中,老人家還極為稱道你呢!」 兩人邊走邊談,姑娘纖足難舉,泥水枯草十分討厭,自然走得慢。文昌扶著她,眾目睽睽之下,自不能抱著她走,姑娘倚在他身上,他也恨不得離遠些哩! 「方爺爺把常春玉怎樣了?」他問。 「點了穴道,放在我坐的山轎中。原想用她迫黑旗令主放手的,但無法和常令主面商,太倉促了,唉!如果半途沒通上黑魅谷大姐,還不知你在這兒苦鬥哩。」 「唉!谷大姐怎知我在這兒?」 「是那個姓凌的說的,方爺爺也把他帶來了。」 說著說著,已到了山轎旁,文昌放了手,拜倒在不歸客夫婦面前,道:「晚輩叩見老前輩,兩位老前輩萬安。」 不歸客扶起他,笑道:「怎嗎?哥兒,你叫我老前輩?」 文昌臉紅耳赤,低下頭,輕聲叫:「爺爺,奶奶。」 「哈哈!這才像話。去,你們兄弟聊聊,我替你善後一些瑣事。」 不歸客招來了兩名弟子,一個挾了金奪銀刀,一個挾了常春玉,大踏步向黑旗令主的帳幕走去。 老奶奶也跟著走,向文昌道:「蔡哥兒,該見見夏老伯。」 文昌向黑鐵塔和小山張開雙臂,三個人抱成一團,大家都沒做聲,抱得緊緊地,許久許久方鬆開擁抱。 小山向轎旁的小娟呶呶嘴,將文昌推出。 文昌走向含淚而笑的小娟,她提著文昌的碧玉屠龍劍,風雨中充滿了淚水,也放射著喜悅的光芒,在她的眼中,文昌可以看到她內心蘊藏著的海樣深情。他在她身前注視著她,慢慢伸手替她溫柔地輕拭眼角淚水,顫聲輕說:「娟妹,原諒我,原諒……」 姑娘丟下劍,忘情地撲向他懷中,傷心地哭泣。許久許久,她才抬頭含淚地道:「能和你重聚,我已不再希望什麼了,我滿足了。」 「我也是的,娟妹。」他由衷地說。 一個白色人影緩緩而來,是白衣龍女。她眼中掛下兩行珠淚,咽哽著說:「蔡壯士,我是一個無知、自大、狂妄、任性,而又不知克制自己的女人,懲罰我吧!我慚愧地向你求恕,我……」她哀傷地盈盈下拜。 文昌一手把住她,苦笑道:「夏姑娘,同樣,我從你身上,也看到了自己,彼此皆有不是,不必再提了。幾年來的誤會,冥冥中鬼神在作弄我們,目下誤會冰釋,該值得慶賀。請替我為令尊引見好嗎?」 布棚中,輕重傷的人都放在帳幕中,由神醫高一清替他們包紮上藥。 四周群雄仍呆立在微雨中,議論紛紜。 風將息,雨將停,雷電漸止,但兩三天內仍不會晴朗,天候和江湖的大風暴雖已漸止,但餘波不息。殘局必須得收拾,不歸客義不容辭,挺身而出收拾殘局。 其實,江湖恩怨的殘局十分難以收拾,也許拖上十年八年,甚至延及子子孫孫仇恨糾纏。上一代的人帶著殘軀進入墳墓,肉體死了,仇恨卻未曾黃土深埋,仍留在世間,留給未死的人,留給新生的下一代。想收拾這種殘局,談何容易? 人生和風暴相似,有興有衰,有起有息,絕不會永遠如此。目下風暴過去了,無論如何必須暫時止息,不管下一個更大的風暴是否已在醞釀,目下必須結束這場因風暴而損毀的創痕。 不歸客夫婦踏入了布棚,後面的兩名弟子帶著俘虜。 無盡谷主面色灰青,他似一下子蒼老了十年。在文昌瘋狂似的兇猛襲擊下,他失去了橫行江湖數十年的豪情壯志。他一生中,從沒遇上這種令他膽落的場面,他第一次和死神接得那麼近,他第一次看到了為他敞開的地獄之門。他發覺這是極為深刻的體會,體會到「此身難得」和生命是如何值得寶貴和珍惜。他站在那兒,呆呆地像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薩。 「秋盟主,久違了。」不歸客的話,將他從噩夢中拉回現實。 「不必再叫秋某為盟主了,我不配。」他的聲音是如此衰老,而且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感慨。 不歸客揮手令弟子送上金奪銀刀,道:「方某來晚了些,來不及阻止這場江湖大劫,深感不安,特向閣下致歉。事已至此,方某不再繞舌,多言無益,空言也無補於事。但方某認為,凡事將心比心……」 「兄弟請教方兄,蔡文昌的撐腰人……」無盡谷主搶著問。 「非也。」不歸客也搶著答,臉色一冷,又道:「方某也曾經橫行天下,也沾有滿手血腥,仇人滿天下,多三五個算不了什麼。但方某可以告訴閣下,在此之前,方某沒見過蔡文昌到底是人是鬼。」 「那麼,方兄為何在江湖找他?」 「我那孫女兒與他有點兒感情上的糾紛,所以方某要找他查明底細,方某一家人在昨日趕到的,沒趕上。好吧!這筆賬方某攬下了,可到煉獄谷結算,再會了。」 「方兄請勿誤會。兄弟想,方兄的話確有道理。將心比心,推己及人。假使秋某是亡命客,我也會如此發洩的。謝謝方兄釋放凌兄弟的盛情,後會有期。」 不歸客走向正在裹傷的黑旗令主,一面扭頭道:「凌老弟是蔡哥兒所擒的,不用謝我,詳情凌老弟相信比方某知道的更多。」 黑旗令主看不歸客走近,冷冷地道:「方谷主,是催常某搬出九宮堡嗎?」 不歸客淡淡一笑,道:「九宮堡雄竣有餘,險阻不足,不怕你笑話方某自誇,比起方某的煉獄谷,唔!差遠了。沒有人要你的九宮堡,區區是將令嬡送回的。」 後面的子弟拍開常春玉的穴道,妞兒只叫了一聲「爹!」奔過去便抱住黑旗令主飲泣。 「小女是閣下擒走的?」黑旗令主咬牙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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