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頁 下頁
一七七


  碧玉屠龍劍似乎光芒一斂,劍下傳出炁極真氣,只能震散些少掌力,運轉不靈,劍招沾不了兩名絕頂高手的身軀,魔幻三劍未能發揮威力。

  文昌感到半邊身如中雷殛,護身的炁極氣功似乎有回頭反奔之象,勁風以排山倒海的聲勢,將他的身軀凌空震起,飛出兩丈外,「噗通」一聲,英雄落水。

  黑旗令主扭頭大叫:「快撈屍體,這傢伙竟敢一舉擊斃本令主五名金字令旗手,必須用他心肝祭奠。」

  無盡谷主仰天長吸一口氣,無限惋惜的說:「可惜,這人一死,黑白道糾紛何日是了期?」

  這一帶江岸是陡坡,水流湍急,水勢洶猛,上去撈屍體的人甚至還無法潛至江底,屍體被急流所沖,如何撈法?忙至天色大明,下上半里地都有人在水中鬼混,一個個凍得發抖,毫無所得,只有先上水的人拾到兩個包裹。

  第一個先離開的是無盡谷主,率一群人走了。黑旗令主怒叫如雷,但他不能賴在那兒,也帶著人走了。

  江崖下,還有三二十名黑白道群雄,大家死盯著江面發呆,驀地,有一灰衣人問:「諸位,有誰不相信亡命客已經死了?」

  這些人,都是聞風趕來看熱鬧,並不受黑白兩盟主管轄,他們都是天快亮時趕到的,只能從同道朋友口中探出激烈的景況。

  有一個青衣大漢哼了一聲,接口道:「我不信。」

  「閣下不信黑旗令主的霹靂神掌?」

  「碧眼青獅的大印掌也同樣厲害,但亡命客就能挺住了。咱們不到黃河心不死,走!到龍駒寨蔡家莊去看個水落石出。」

  「走啊!」有人附和。

  他們卻不知道,這一來會替文昌帶來多少困難。

  文昌受傷並不重,他禁得起打擊,霹靂神掌的勁道並未擊實,炁極氣功發揮了巨大的功能。他只感到左半臂麻木,氣血翻騰,入水之後,他丟掉了包裹收了劍,向對岸潛泳。黑夜中,誰也看不見他,他換氣換得很高明,仰面出嘴而不必頭伸出水面。

  糟!臉碰到了船板,他吃了一驚,趕忙下潛下尺,再伸手一摸,摸到船底的龍骨,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需要歇息片刻,略一停頓,便用兩個指頭全力插入船頭的舷板內,伸頭出水調息,任船帶著走。

  船是往下划的,驀地,他吃了一驚,耳聽一個極為熟悉的嫩嗓子,急急的叫,「朱叔叔,快登岸。」

  「不行!」朱叔叔厲聲地說,又道:「黑白兩盟主同時出手,那惡賊豈會有命?苑君姑娘,輪不到你報仇了,我們得走,他們在撈人,要是疑心我們……」

  船後,洪鐘似的聲音打斷了朱叔叔的話:「老大,不對,船下有東西阻水,在船頭,你看看。」

  文昌在聽到嗓子時,便知道白衣龍女到了,腦中靈光一閃,心說:「我這次返鄉,必定已被人猜出了,但此行有進無退,非死不可,而他們也必定不肯甘休,即使我取得了玉髓龍角芝,之後必須找地方靜養,我何不設計令他們斷念不再找我的計謀,也可借機會安心靜養?好!就這麼辦,可以利用這個丫頭……」

  恰好操槳的張彪發現船下有異,他吃了一驚,只好打斷思路,突然抽下雙指,伸手扣住船舷,伸頭在舷邊叫:「白衣龍女,要找我不難,十天後酉牌正,蔡家莊虎頭峰上一決。」他飛快地說完,潛入水中不見。

  假使他知道黑旗令主已宣判了他的死亡消息,也不會和白衣龍女約定了,真是自找麻煩。

  「唰」一聲輕響,朱立威已下水追逐,可是,文昌的水性了得,而且心思靈巧,不往對岸潛,反而向裏靠,天色未明,在洶急的水流中找人,水性再好也沒有用。

  他等到小舟漂下十餘丈,方開始向對岸潛伏,不久到達彼岸,仍是伏夜急行,不走鄧州富水關,卻繞出浙川通荊關走了。這段路遠些,所以他約定在十天之後,那天是二月二十八,酉牌正是入夜時分,他計算的極精。

  二月二十六日,他到了,午夜祭掃爹娘的墳塋,然後準備一切,都在夜間進行。二十七日白天裏,他發現附近來了許多江湖人,來意不明,但可猜想到必定是為他而來的。晚間,他按昨晚所探出的水路,潛入黑龍潭中,這兒一石一縫,他都瞭若指掌,這時的功力比起小時候不知高明了多少倍,輕而易舉地割下了一對玉髓龍芝。當晚,他便大膽吞下肚中,行了整晚功。

  沒有人替他指導,他不知是否有效。同時,近年來不再有眩暈痛楚症狀出現,他不知身體內該有何種變化。但服下之後,經脈中阻滯氣血的情形,似乎已在逐漸減輕,這點他倒是發現了。

  「管他娘,是否有效,以後再說,反正在江湖闖盪也不易找到千載交藤,我得以半年的時間找出結果來,我相信玉髓龍角芝應該有效的。」

  除了黑白道盟主之外,聞風趕來的江湖朋友到了三百人之多。

  黯淡的斜陽光輝逐漸消逝,虎頭峰上寒風呼呼厲嘯。酉時初,文昌一身藍衫,背著掛囊,高大魁偉的身軀雄壯如獅,神奇的出現在雙親的墳塋前,仰天長嘯,開始燒紙化錢。

  嘯聲引來了不少江湖豪客,看著他拜別墳塋,耳聽他彈劍高歌他從前編的亡命之歌,歌罷,在群雄的注視下,在踏腳步向虎頭峰走去。

  他身後,漢江禿蛟、五丁神,和他們的弟兄與朋友,默默地挪動著沉重的腳步,隨著他向山上走。

  怪石叢中的臨江峰頂上,白衣龍女一身白。流水行雲和四海神龍在旁呆立,除了臨江一面,三面共有二百餘名先期等候的江湖朋友。洞庭八衛靠近臨江一面,像在防範有人跌落五六十丈高的黑龍潭。

  暮色重重中,酉牌正,文昌到了,後面有百十名觀禮的江湖朋友。

  文昌昂然從讓開的縫隙中踏入場中,抱拳向四周行禮,朗聲道:「亡命客蔡文昌,謝過諸位朋友的盛情厚愛。」又向四海神龍笑道:「今日之會,是夏前輩下場賜教嗎?」

  四海神龍呵呵一笑,極有風度地說:「尊駕如果不先向小女叫陣,夏某確想下場領教。」

  白衣龍女鳳目中隱有淚光,一步步踏出切齒道:「惡賊!那天在岳州府,我自問並沒有對不起尊駕的地方,為何如此對待我?你這禽獸不如的畜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文昌先是無比驚訝,隨又苦笑搖頭,事到如今,他已用不著分辯了,往下首一站,沉靜的說:「夏姑娘,一切用不著多說了,說出來未免難堪,在下認命,請姑娘劃下道來。」

  白衣龍女含著滿眶淚水,一字一吐地說:「你我單人獨劍,全力施展,在這兒生死一決,不死不散。目下到場的江湖前輩可以為證。夏苑君如失手血濺鋒刃,君山夏家在三年內絕不向尊駕尋仇報復。」

  「多謝姑娘金諾,在下心領盛情,蔡某如果失手,請放心,在下的朋友絕不向君山自討沒趣。蔡某先謝過諸位朋友,請記住兄弟今日之言。」他向四周再次行禮。

  「你準備好了嗎?」白衣龍女厲聲問。

  文昌淡淡一笑,說:「姑娘請。」說完,抱拳示意。

  兩人相距兩丈,開始緩緩舉步踏進,白衣龍女知道文昌的造詣可能比她強,但奇恥大辱怎能不報?她橫定了心,拼將性命丟在虎頭峰,至少也教文昌吃苦頭,或者拼個兩敗俱傷。經過洞庭湖之夜,恥辱仇恨刻骨銘心,早年的愛念全化為無邊怨恨,一生名節斷送在文昌之手,她恨不得生吞了文昌方消心頭的怨毒仇恨。

  丈六,丈二,雙方逐漸迫近了。姑娘的鳳目中,發射著怨毒的寒芒,櫻唇微抖。文昌臉上卻比她深厚些,自從在龍駒寨鐵店前交手之後,他雖未曾和她真正狠鬥過,以君山夏家名震江湖的天玄摧枯掌來估計,姑娘以右劍左掌進擊是必然之事,劍,他不怕,掌卻難以招架,所以他有點擔心,萬一不到預期的位置便傷在對方的手下,一切都完了。

  八尺了,正是最佳出劍時機。

  兩人幾乎同時踏出右腿,幾乎同時抓肩上的劍靶。

  碧芒白虹齊閃,劍影飛騰,風雷俱發,只剎那間的接觸,雙劍已換了四劍之多,一觸即分,同向左飄退兩步,天宇中劍聲如龍騰虎嘯。

  人影剛止,白影突然閃出,白虹如電,「流星墮地」攻向下盤,再化「靈蛇吐信」轉攻文昌胸頸。

  文昌招出「力劃鴻溝」,對方雙招,他也變,「玉門拒虎」,「錚」一聲雙劍相交,乘機搶入,身向右射拂劍,攻向姑娘的咽喉,變化奇快。

  姑娘也快,沉肘推劍,招化「推窗望月」,上身一仰一轉的剎那間,劍訣突然變掌,右手迎著文昌右射的身軀,招出「袖底藏花」,閃電似的拍向文昌的右肩上。

  果然用掌了,陰陽而直迫內腑的天玄摧枯掌力發如山洪,一湧而至,雙方摧劍斜掠,幾乎貼身錯過,纖手一指,便近身拍到了。文昌吃了一驚,右腳一點,突然反退。豈知姑娘已勝算在握,劍沉身挫,劍花疾吐,中了!

  「哎……」文昌驚叫,退出丈外,右胯出現了血跡,白虹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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