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頁 下頁
九八


  他再向車窗的田小二姐瞧,這丫頭真不像話,不但不同情他的處境,甚至還輕蔑地向他撇嘴哪!

  世間財色兩字,都可以令人發瘋,宋安羞憤難當,忍無可忍,將劍平伸,咬牙切齒驅馬衝上叫:「好吧!今天不是你便是我,看劍!」

  有錢人家的子弟,不僅讀書,也練武防身。關中民風強悍,舞刀弄棍是家常便飯,宋安當然會兩手,不然怎能舞沉重的佩劍?馬兒疾馳,居然聲勢洶洶,蠻像回事。

  文昌策馬騰躍,人馬合一,左一跳右一抄,反抄到宋安的馬後,笑道叫:「老天化日陽關大道。你老兄動劍殺人,心躁氣浮,斯文掃地,不可,呵呵!」

  宋安的騎術不含糊,但卻被文昌的更高明騎術嚇了一大跳,但正在氣頭上,又在田二小姐之前,怎能罷手丟人現眼?顧不得厲害,兜轉馬頭再次挺劍而上,怒叫如雷道:「再不走戮你一百個窟隆,狗東西。」

  文昌策馬後退,一面叫:「老兄,劍下留情,劍下留情。呵呵!劍尖舉得太高,不但得手不易,且易被人反擊。哦!對了,還得下沉三寸才行。哈哈!差點兒,沒夠上。」

  文昌的騎術確是值得喝采,人馬合一,如臂使指,盤旋跳躍,輕雲敏捷,宋安卻疲於奔命,連衝三次,怒叫如雷,這次文昌卻不饒他了,在行將錯過的剎那間座騎略向外移,「叭」一聲脆響,馬鞭一閃,擊中宋安持劍的右手小臂,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哎呀!」宋安厲叫,劍向下沉,握不住翩然墮地。

  兩匹馬各衝出兩丈外,文昌扭頭叫:「宋公子,四照面共計兩回合,你怎麼丟劍了?拾劍走吧,不然有苦頭吃了,在姑娘們面前失風,多丟人?你還有臉死纏耍賴不成?哈哈!再見了。」

  三匹馬伴著輕車,一陣鞭響,向慈恩寺馳去。

  宋安咬牙切齒下馬拾劍,向同伴叫:「弟弟,走,把師父找來,這口氣我忍不下。」

  兩人向回趕,搬救兵去了。

  「姨父,快走兩步。」白衣龍女低聲說。

  文昌一面和車內的田二小姐胡扯,一面留心後面的動靜,果然發現白衣龍女一行四騎緊跟不捨,心說:「不好,也許她們會找我的麻煩,這丫頭真怪,似乎放我不過哩。」

  男女之間,假使漠不相關,便可天下太平,不會有情愛的糾紛發生。文昌並不真怕洞庭夏家的天玄摧枯掌,更用不著躲避白衣龍女,但他卻不想見她,更不願和她動手動腳,這證明他對白衣龍女已產生了微妙的奇異感情,而且心中也有了她的影子,白衣龍女是第一個和他交手的少女,那次動手出於誤會,當小丫頭發現錯誤時,向他道歉且贈丹藥謝罪,這在一個高傲的少女來說,是極不容易的事,因此之後,文昌對白衣龍女的潑野和喜怒鮮明的個性,與勇於認錯的襟懷,嘴裏不說,心中亦隱有喜悅,但與事實卻有些少出入。內心中,他對白衣龍女的印象極為鮮明深刻,而且逐漸對她的觀念上有所愛,也就是說,他中已有了白衣龍女的影子。不管是愛是恨,比漠於關心是截然不同的,愛和恨可以相生相成,漠不關心卻是無可救的死境。所以在她的內心裏,恨念逐漸消失,愛意代之而起漸漸萌芽。

  但他心中有顧忌,一方面是龍駒寨挨了一掌有點耿耿於懷,另一方面而是他自認是個已開始墮落的亡命之徒,不想高攀洞庭望族武林世家的夏家。也就是說,他有點自卑,不願自討沒趣,這種心理是致命之傷,令他始終不願挨近白衣龍女。

  慈恩寺前車水馬龍,士女如雲,平時極少露面的閨閣千金,這時都巧裝細扮與春光鬥艷,任由青年子弟評頭論足,她們在春光中變得臉皮厚而不在乎了。

  在所有的遊客中,幾乎絕大部分是上流社會的人,不然絕不會有自用的馬車,更沒有餘暇來春遊浪費大好光陰。女眷們如果沒有男士護駕,也必定是三五成群帶著僕婦丫環的淑女貴婦。

  寺廟園林範圍席闊,東一堆珠翠,西一堆彩鳳,人們在春光中歡笑,各佔地盤,衣香鬢影美不勝收。大雁塔的左側,是一片四五畝大的桃林,林右與大雁塔交界的走道,兩側是參天古樹,桃林中一片錦繡,桃花似海。這幾有五座亭臺,是設宴的好所在。

  寺前廣場是停車駐馬之處,自有一些香火居士照顧。文昌權充護花使者,伴著田二小姐主僕三人進寺隨喜一番,然後繞出塔門石坊。

  馳道直達塔門石坊,古槐夾道,石造的門坊氣象萬千。塔門坊後面古木參天,種花的臺壇卻不見花影。再往後是塔前碑林,碑林後方是高聳入雲的四角七級大雁塔。

  文昌走在左方,背著手,極有風度地緩緩舉步,一面和田姑娘娓娓輕談。兩僕各捧食盒布包後跟,兩名侍女則左右參扶著看去弱不經風,一身綺羅的田姑娘。

  距塔石坊門還有十來丈,右側小徑上轉出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個臉如冠玉,另一個臉團團沉著精練。

  文昌一怔,心說:「這兩個傢伙和我一樣大膽,竟然沒離開府城。」

  兩個傢伙並沒留意緩緩而來的文昌,盯緊他們前面的一群男女。那群男女共有十二名之多,四名千嬌百媚的青年少婦,四名僕婦。另四名正是追逐柏府香車的四個青年人,北大街同知大人伍府的少爺們。

  文昌故意放緩腳步,讓前面的兩批人進入塔門石坊。在他身後不遠處,賣唱老柴在一顆古槐後,向一個錦衣大漢低聲道:「光炎兄,速回報令主,這人確是亡命客蔡文昌,要快,絕不可讓他脫走了。」

  光炎兄眼眉緊鎖,惑然道:「世間面貌相同的人不少,恐怕……」

  「不會錯的,兄弟的目力足以信賴。」

  「這傢伙看去像個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哩!」

  「這就是他的聰明過人之處,不然怎能逃過官府鷹犬的耳目?」賣唱老柴挾起琵琶說。

  「那女人……」

  「是太平坊田家的閨女,這傢伙在半路上碰上的。」

  「兄弟立即回報,小心了。」錦衣大漢說。

  「不勞懸念。我去找他攀交情,絆住他。」

  白衣龍女老少四人緩緩而來,兩人互相一打眼色,各走各路,錦衣大漢不久之後,驅馬向東郊狂奔而去。

  文昌見到玉面虎之後,懷有戒心,他知道玉面虎必定不甘心,假使狹路相逢,必有一場好拼,在大庭廣眾之中鬧將起來,對自己極為不利。

  經過碑林,田姑娘突向侍女道:「小珊,將果品帶到桃林棋亭等我,我和文公子登塔一遊,不久即至。」

  她在遣開侍女,文昌對小金道:「小金,你兩個伴小珊前往,小心,不許有人驚擾。」

  四個小傢伙應身轉身,小金則將一個長錦囊交到文昌手中方喜悅地走了。

  塔底寬十丈,四面開門,每一層都建有金碧輝煌的佛像,藏經卻早就搬到慈恩寺裏去了。

  文昌在塔下略一瀏覽褚遂良的聖教碑,然後相偕入西面的塔門。田姑娘開始顯得嬌柔無力,文昌笑道:「田姑娘,塔高十六丈,恐怕姑娘不勝任。來,我挽你一把。」

  「有勞了。」姑娘媚笑,整個香噴噴熱烘烘的胴體,幾乎偎入他的懷中了。

  登塔的人不多,兩人相偎循螺旋梯一步步向上爬,到了第四層,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田姑娘嬌喘吁吁,桃腮赤紅,膩聲道:「文公子,你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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