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頁 下頁
九〇


  廳中大亂之後,所有的聲音突然又寂靜,所有的人都被突來的變故震住了。

  來人是蔡文昌,他上了樓,伏在窗下傾聽裏面的動靜!裏面有掙扎聲、飲泣聲、狂笑聲。但窗封得很嚴,如不貼縫聽或者耳力不行,是無法發現的。

  他心中大惑,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裏面有怪聲,他的膽子更壯,不怕有人發現他了。他不能破窗而入,裏面人沒睡,便循走廊向右貼壁一折。不錯,轉過一處角落,看到一個蒙面人挺刀伏在欄杆下,正凝神向下凝望。

  他像個幽魂,緩緩移向黑影的身後,劍柄在對方腦後來上一記,方伸手接刀將人挾住仍安放在原位上。

  看到對方以黑巾蒙面,他心中大惑,心中一動,便順手摘下黑巾自己也蒙上了。

  後面是一座門,他伸手輕推,沉重的門應手而開,他走入有燈光而叫嘯聲震耳的樓內了。

  右首一間房的燈從未掩實的門縫中透出,啼哭和狂笑聲也從門縫中外洩。他心中大奇,將門略為推開,向裏一瞧,更覺迷惑。

  裏面的小床上,一男一女赤條條表演床上戲,女的兩手放綁在床欄上,男的狀如瘋狂。地上有女人的破衣,有男人的上衣和腰帶,腰帶上還掛著一把連鞘單刀。男人的褲子掛在小腿上,並未全脫,靴子仍在腳上,隨時可以抓起褲頭站起自衛。

  文昌一看大漢的下身穿章和單刀,便知這傢伙與在門外被制的警哨是一伙。不用猜,今晚有人比他先到一步。

  他看了大漢的惡狀,無名火起,疾步入室,依樣畫上葫蘆,在大漢的腦袋上擊了一劍靶,大漢腦上立即開了一大孔。劍靶雲頭略尖,穿了孔飾以劍穗,一擊之下,大石頭也得缺角,何況血肉長成的腦袋?

  他拖開大漢屍體,割斷女人手上的繩索,沉聲道:「我來救你,不可張聲,我走之後,閂上門,熄燈,躲在床下。」說完,掠出房外帶上門。

  他共經過五間內房,救了三個婦女,恨得咬牙切齒,這些人太不像話,劫財劫色又殺人,犯了江湖大忌,難怪他火起,見了便立下殺手。

  他終於到了花廳外,擊倒守廳門的一名看守,可是門是從裏面上閂的,誰不開,便走到一扇花窗下,用指甲刺穿一個小孔向內張望,看到玉面虎正在凌辱大妞兒。

  他認識玉面虎,恨在心頭,氣憤填膺,俊面上湧起無邊殺氣。不管厲狗官是如何可惡,他玉面虎總算是厲家的護院師父,誘姦主人之女,復引外寇入室,未免做得太過分,天理不容,這是江湖大忌;假使人人如此,靠練武餬口的人,豈不要餓死?世人怎會瞧得起武林朋友?江湖道義何在?簡直是武林叛逆,江湖罪大惡極的敗類,比下五門的人更可惡,這種人不死,天理何存?

  他想破窗而入,但對方人多,恐怕反而饒上自己一條命划不來,便全神覓取如何進入的路徑,與應該如何擒賊先擒王造成有利形勢。

  機會來了,他剛才除去看守的廳門,正是白煞正要出來的後廳門。他事先到了門外等機會,一切盡在意料之中,白煞驟不及防,被他出其不意制住了。

  廳中大亂,八名大漢丟了搶奪中的五個婦女,有兩人去拔大門的門閂,文昌用沉雷似的聲音大吼道:「不許開門,站住!」

  喝聲將開門的人喝得頓了一頓,但略一遲疑,又向門上搶。文昌劍尖,刺入白煞穴口三分冷笑道:「閣下如不下令,便永遠沒有下令的機會了。」

  白煞渾身一震,扭頭叫:「兄弟們,不可妄動。」

  白煞單手按在劍靶上,冷冷地向文昌叫:「尊駕高姓大名?來!咱們分個高下。」

  文昌呵呵大笑,道:「不用分高下,大爺有事待辦。」

  「顏某人不聽你的。」玉面虎怪叫,長劍出鞘。

  白煞臉色一變,厲聲叫道:「顏師父,你想借刀殺人?」

  「在下並無此意。」玉面虎陰森森地接口。

  「柯某受制,閣下如果妄動,在下豈不是首先遭殃的。」

  玉面虎正待衝上,一名蒙面人橫劍戮出冷笑道:「怨鬼曹規在此,顏師父三思而行。」說完,拉下面巾,現出一張愁眉苦膽的蠟色黃面孔,一雙鷹目厲閃,接著劍上傳出嗡嗡震鳴,劍氣四射。

  玉面虎心中一懍。怨鬼曹規是大蘇山寨最險狠的高手,武林中名號夠響亮,真反臉動手,他有自知之明,可能要栽。他兇焰一窒,收劍退後道:「在下等會兒再說。」

  文昌沖他冷哼一聲,道:「不錯,等會兒再說,咱們之中,必有一人在清理舊賬濺血。在這些人中,最後死的就是你這個人面獸心傷天害理的淫賊。」

  玉面虎氣往上沖,怒叫道:「王八蛋養的!咱們等會要不死不散。」

  文昌拉掉面巾,狂笑道:「哈哈哈哈!你他媽的是啥玩意?早些天沒取你的狗命,你搬出師門來唬人,憑你那幾手鬼畫符,也敢大言不慚?你記著你的話就是,等會要不死不散。」

  「是你?你……」玉面虎抽口涼氣叫。

  「不惜,你沒忘掉。我,亡命客蔡文昌。」

  這幾天西安府附近的武林好漢,整天議論紛紛談的是蔡文昌,想不到大家認為必定死在碧眼青獅大印掌之下的他,今晚竟然在西北鏢局隔鄰出現。如果在四天前,蔡文昌三個字知者不多,平常得緊,但自從那夜在西北鏢局激鬥之後,這三個字卻有極重的分量。平地一聲雷,沒有聽到這聲雷的人定是聾子。

  白煞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姓蔡的,這麼說來,你也是做案的了。四海為家,都是自己人,胳膊是向內彎的,為何如此待我?基於江湖規矩,柯某要你收劍說話。」

  「呸!」文昌呸了他一口,切齒道:「誰是你所說的自己人?瞎了你的狗眼。蔡某做案一人做事一人當,按規矩三不搶五不偷,要錢不要命,要財不要色。你,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瞧你今晚的所為,要錢要命要色,全要,恐怕你還放火,你身為一寨之主,竟做出這種人神共憤違反武林大忌的事,可恥。叫那些人滾開,蔡某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

  「你會後悔的。」白煞咬牙道。

  「為了江湖道義,蔡某從不後悔。」

  白煞手按劍靶,冷然沉喝:「退!」

  三座廳門打開了,所有的人默默退出。門外,眾賊已紛紛趕到,有人擊毀了兩側和廳門左右的花窗,在窗外形成大包圍。

  文昌一無表情,道:「玉面虎與那兩位賣主求榮的奴才,可以在廳門稍候。你三人卑鄙無恥,等會要準備聯手,這座大廳將是你們斃命之處。」

  玉面虎向行客童寧和孽龍瞿貴打眼色,叫道:「柯當家請手下留情,不必一劍斃了他,留給咱們一份。」

  白煞沒做聲,文昌向七個女人叫:「幾個鬼女人給我滾到牆角躲起來,找些破布遮羞,快!別裝死。」

  七個女人中,先前咬玉面虎的少女倒是膽子大,牽頭將眾女推到牆角,蜷縮成一堆。

  文昌環顧四周,大聲道:「誰妄自想插手,休怪蔡某心狠手辣。」說完,疾退五步。

  白煞迅速拔劍,舉劍一聲怒嘯,五道銀芒疾飛,兇猛地狂撲而上,搶先進攻,「寒梅吐蕊」連攻五劍。

  文昌左右一閃,銀芒跟到,他再向左躍,銀芒又到了胸前。他不接招,輕靈地讓對方先後猛攻七招之後,他從左繞了兩圈。他的劍斜垂身右,虎目中神光暴長,嘴角泛出陰狠的微笑,臉上別無表情。他在找機會,不浪費精力胡亂出招,眾高手環伺,他必須養精蓄銳,不發則已,發則必中,先穩,再圖快狠準。

  白煞見對方不接招不回敬,只在他的劍尖前輕靈似的飄動,眼看刺中,卻又失去了準頭。起初他暴怒,最後開始心驚,對方那撼人心魄的眼神,也令他心中越加發毛。八招已過,連衣服都沒沾上,他開始發慌,他不近,對方卻像是在身邊,不退不行,怕出劍卻又刺不上部位,對方必定在招發一半時及時躲開,從劍招的空隙中迫進,似乎又到了身邊,可怕極了!

  第九招,「神龍現爪」五劍下搭,劍氣飛騰,但見五道銀芒連續飛出,下搭。

  左面窗口,怨鬼曹規悄然飄入。

  右面窗口,一名提厚背鬼頭刀的蒙面人也飄入廳內。

  廳門口,玉面虎三人一打眼色,漸向內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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