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頁 下頁
三〇


  三醜獰不及防,被雪擊中臉面,雪來勢太急,眼珠受了傷,一聲怪叫,一手掩目一手舞刀自衛。

  文昌從羊下突入,鐵拳如電,「噗」一聲擊中二醜的下陰,陰囊被打入腹腔內去了,二醜一聲狂叫,丟刀向後倒,撞倒了兩個閒人。

  文昌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朴刀對付背著大醜趕到的四醜和五醜,大吼道:「你們是華山五醜?納命!」

  五醜丟了大醜的屍體,兩把朴刀瘋狂地上撲。

  「錚!錚錚!錚!」金鐵交鳴聲大起,火花飛濺。

  人潮已退,在四周遠遠地觀戰。

  三照四面盤旋,三把朴刀如同狂風暴雨,一刀一死亡,一步一兇險,刀光霍霍,罡風厲吼。

  傷了眼的三醜左手血從指縫中沁出,他的雙眼完蛋了,舞了一會刀,感到四周並無敵人,而且聽出鋼刀交擊聲在不遠處,知道兄弟們到了,咬牙切齒地叫:「我的眼完了,替我報仇。」

  文昌心中斷定,華山五醜不過如此而已,不再兩面接招,釘住了四醜,進退如風,兇猛地迫進,專走旁門,讓他們沒有機會同時出招。

  「啪」一聲暴響,他崩開四醜一招「刀劈華山」,貼身搶入,不收刀向左旋身,「腰圍玉帶」刀隨身轉,「噗」一聲刀尖著肉,乘勢縱出丈外。

  「啊……」四醜叫,上身向上一挺。行前兩步,腹珠向上翻,張大著嘴,已叫不出下文了。「噗」一聲,朴刀掉在雪地上,腳下一軟屈一膀跪倒。他腰腔下,鮮血激流,肚腸向外冒,一道橫刀口剖開了他的肚腹。

  文昌第一次殺人,心中失驚,立即丟掉刀,向鰲山後撒腿狂奔。那兒有一條小巷,可以通商洛老店的小巷子。

  轉了一個彎,劈面撞上了小猴子邱六,小傢伙眼尖,奔到大道:「蔡大哥,快走。喏!你的行李。」

  文昌接大包裹,在地上打開,將兩隻皮護套扣在小臂上,換了一身青緊衣外披羊皮短襖,披風帽拖下護耳,一面收拾包裹一面問:「小弟,你怎知替我拾掇?」

  小猴子邱六上氣不接下氣,急促地說:「你們走了不久,我到老妖精窩裏想向美鳳敲幾文賞錢,豈知在弄堂裏聽列裏面有陌生人的聲音,在向美鳳吹牛。我一時好奇,靜下心一聽,他媽的不聽倒好,聽了冷汗直流。」

  「你聽到了些什麼?」

  「原來是商州麻五派來坐鎮本寨的兔蛋,他將病無常王八蛋的陰謀毒計全說了,還說美鳳今後不必接客,他……要……」

  「什麼陰謀?」

  「王八蛋,病無常出賣了我們,麻五成了老大,引來了華山五醜和商州的黃巡檢擠掉你。我一聽不對,不敢再聽,如果被他們發現,我的小命必完蛋。我本想找你,但再一想,他們官私雙管齊下,你無法在這兒立足。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創業?所以便替你掇奪行李,要到廣場找你報訊。天!你受了傷,他們進攻了?」

  「小兄弟,謝謝你。華山五醜被我殺了一個,三個重傷,我得走,他日有緣,容圖後會。小兄弟,保重。」扭頭便走。

  「大哥,保……重……」小猴子顫聲叫。

  他仍由鱉山旁轉出廣場,向北寨門狂奔。廣場街口處,病無常、麻面虎與他的黨羽活報應等等全趕到了,看到文昌的背影,一群人吶喊著狂追不捨。

  寨門外騎射競賽還未開始,動亂的消息剛傳到,騎士牽著馬向寨裏瞧,還未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昌搶出寨門,向一名騎士叫:「張二哥借馬一用。」

  不管對方肯是不肯,搶過韁繩飛身上馬,圈轉馬頭一夾馬腹抖了抖韁,四隻馬蹄掀起浮雪,向北山區如飛而去,不久只留下雪地上的蹄印。

  一群人搶出寨門,各搶座騎,病無常叫:「他跑不掉,循蹄跡找便成。」

  老妖精不搶座騎,急叫道:「老大,不可,他的暗器可怕,追不得。」

  龍駒寨中亂得一場糊塗,踏傷了數十名鎮民,銀鏢也將兩個鎮民打成重傷,燈會不得不停止舉辦。

  黃巡檢重傷,十八名公人,只是三名毛髮未傷,其餘的有些爬不起來,有些必須將養三個月。

  被暗殺的那人,背心上的梭形飛刀卻不是四寸,而是八寸,一端兩側並未開口。文昌的要好弟兄大嘩,要求找到真兇。病無常做夢也沒想到,執行暗殺的人臨時變卦,四寸棱形飛刀根本不能用來當小刀子殺人,執行的人自做主張換了刀,反而激起了公憤。

  華山五醜霉運當頭,死了大、二、四三個人,五醜瞎了眼,只有一個老三是完整的,偷雞不著蝕把米,急急趕回華山找他們的師父天虛羽士去了。

  幫忙的小化子,不知躲到何處去了,龍駒寨沒有人認得這個人,定然是外來的小化子。小化子兩棍擊倒兩名身手高明的大漢,確是了得。

  當夜,病無常的府第中置酒高會,參加的人只有軍師老妖精、活報應、八打手的老五、麻五爺的五名保鏢。

  宴會已上到了第六個菜,正準備談判善後。文昌走了,官府存了案,他必定不敢回來,病無常心中是高興的。

  三更正,外面罡風怒號,大雪再次光臨,不速之客也隨風雷光臨這棟宅第,死神也跟蹤而至。

  文昌逃出鎮中,心中越想越火,茫茫天下,能推心置腹的人寥寥無幾,太可怕了。

  「狗東西!我非宰了這恩將仇報的王八蛋不可。」他恨恨地自語,怒火熾盛。

  他在一座凋林中停下座騎,在百寶囊中取出金創藥包紮鏢傷,傷不重,他不在乎。

  他越想越恨,殺氣從心底向上升騰。在附近農舍找到吃食,餵飽了座騎,等到二更正,重謝了農舍主人,策馬往回趕。

  雪是三更初下的,他恰好到了北寨門附近。寨門關得緊緊地。他將座騎趕入寨門下避風雷,從寨門右側縱上兩丈高的寨牆。

  他感到奇怪,門樓上原住了五個寨丁,怎麼沒有絲毫聲息?也許是下雪了,都睡著了,元宵夜怎會睡得這麼早?

  他正待向下縱,突聽門樓上有人叫:「壯士,何不等等?早著哩!」

  「哦!是小化子的聲音,大概他料定我必定會回來,好聰明的孩子。」他想。

  他縱上寨門樓,喜悅地低叫:「小兄弟,是你麼?」

  小化予仍是那襤褸相,倚在壁腳咬下啃著一隻冷烤雞。房中,五名寨丁正呼呼大睡。

  「壯士,先喝口酒解寒。」小化子將一個酒葫蘆拋過。

  文昌接住酒葫蘆,拍掉衣帽上的雪花,咕嚕嚕喝了十餘口,傍著小化子坐下說:「我,亡命客蔡文昌。請教小兄弟貴姓大名。」

  「你並非江湖人,而是張家鐵店蔡師傅,善打兵刃暗器,後來淪為痞棍。」小化子打開話題,自顧自往下說。

  文昌又灌了兩口酒,說:「你婆婆媽媽,說這些廢話幹啥?你提醒我而且幫我,我先謝謝你。」他將酒葫蘆遞過,站起說:「謝謝你的酒,再見,小兄弟。」

  「且慢,你要找陷害你的人,是麼?」

  「正是。」

  「我幫你。」

  「我的事不要人管。」

  「我跟定了你。」

  「我不領你的情。」

  「我並未施捨過情。嘻嘻,我對你有好感,你的冰上高蹺術委實高明,人也不俗。交個朋友,怎樣?」

  「朋友靠不住,我不要朋友。」

  文昌說完,飛躍出窗,像一頭大鳥,降下了寨場,向南急走。

  小化子扔下酒葫蘆和殘骨,挾起打狗棒如影隨形跟上,一面嘻嘻笑:「交我這個朋友靠得住,何必憤世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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