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亡命之歌 | 上頁 下頁
二五


  觀眾在狂叫,文昌已經攻出六腿了。他的腿急逾電閃,綿綿不絕,上面雙手不時加上兩記冷拳,委實兇猛潑辣銳不可當。

  黑大漢沒有文昌靈活,一雙腳共挨了五腿,馬步逐漸虛浮,兇狠地打擊使他有點支持不住,手腳亂了。

  文昌的連環十八踢兇猛無比,踢完十八腿又可連環進攻,對方只消挨了一腳,爾後便被迫得隨腿勢移動,成了人配合腿的招轉移遊動,身不由己。幸而文昌不想傷人,未向下陰和海底及腦袋進攻,不然黑漢還真無法脫出雙腿的圍繞打擊。

  踢到第九腿,文昌腳尖由挑彎勾,不攻下陰攻右腿根,黑大漢喘過一口氣,一聲虎吼,「海底撈月」撈住了文昌的左腳,向上一掀。但文昌的靴尖已經著肉。

  「砰匍」兩聲,兩人都倒了。

  階上,白衣少女銀鈴似的歡叫聲傳到:「黑大個兒,你的拳頭是廢物麼?打呀!」

  黑大個兒卻坐在地上,向爬起急速衝到的文昌叫:「算了算了,算你他媽的行。好小子,我黑鐵塔第一次被人踢倒在地,他媽的塔倒了。」一面叫,一面搖搖擺擺站起,咧著嘴笑。

  文昌也感到有點吃力,拍掉衣褲的灰土,笑道:「黑小子,你也行,你的肉不痛,我的拳頭卻痛了。」

  這是他第一次笑,是真的在笑,陰沉的面孔消失了,像是脫胎換骨。也許,他是被黑鐵塔的笑感動了,也許,他被黑鐵塔的純真所引化,他確是笑了。

  黑鐵塔睜著大環眼,說:「你小子開的店?我不住就是。」

  「不!我是住店的。」文昌笑答。

  「咦!你怎麼打起我來了,我也是住店的麼!」

  「咦!是你先找我打哩!」

  「是真的?」

  「你不問青紅皂白亂動手,怎麼不真?」

  黑鐵塔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大腦袋上,嘿嘿怪笑道:「真他媽的見鬼,誰知道你是住店的!喂,你小子叫什麼?姓什麼?」

  「我姓蔡,名文昌……」

  「你他媽的別文謅謅好不?你的綽號呢?咱們江湖人叫綽號,姓名倒不要緊。我叫黑鐵塔范如海,喏!我這條長鞭厲害著哩!只是我叫如海,卻不會水,水真要命,掉下去不喝飽爬不起來,真他媽的丟人。」

  文昌想了想,脫口說:「我叫亡命客蔡文昌。」

  「哈哈!你小子胡鬧,江湖人誰不亡命?不過……不過我喜歡你的綽號,來,咱們交個朋友。」說著,伸出大手。

  「好,咱們交個朋友。」文昌也爽朗地說。

  兩人的臂膀把住了,文昌說:「到店裏去,咱們把臂聯歡浮三大白。」

  「浮什麼白?」黑鐵塔低聲問。

  「就是乾三大杯。」

  「哈?你小子妙極了,喝酒叫浮白,見鬼!可把我的酒蟲兒引出來了。」接著,他黑臉成了紫褐色,低聲說:「亡命客小子,我可沒錢啊,每天住店都是他媽的到了便拔腿溜走白住,哪兒來的錢買酒?」

  「呵呵!傻小子,算我的,我請你。走!」

  黑鐵塔哼了一聲,翻著大環眼說:「亡命客小子,我可不傻,你別胡叫好不?」

  「好,不叫你傻小子就是。」拉著黑鐵塔向店門走。

  「這家店還能住?」

  「別怕,有我,咱們住同一間房,我那兒有內間。」

  兩人踏上臺階,文昌向怒目而視的店伙計賠笑道:「大哥們,包涵包涵些兒。」

  黑鐵塔經過兩個姑娘身邊,突然說:「亡命客小子,剛才有一個丫頭片子窮叫打,瞧,你看是哪一個?」

  文昌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不想招惹這兩朵有刺的玫瑰,沉著臉正想發語,白衣小姑娘故意繃著臉接口道:「正是本姑娘,你想怎樣?」

  黑鐵塔瞪了她一眼,撇著嘴說:「丫頭片子多嘴多舌,你他媽的將來要嫁給一個啞巴。」

  姑娘自討沒趣,氣得跳腳,衝上說:「你找死,本姑娘……」

  黑鐵塔撒腿便跑,一面怪叫:「男不和女鬥,雞不和狗鬥,你他媽的別來找麻煩。」

  文昌不想生事,兩人一溜煙走了。白衣姑娘也被綠衣姑娘拉住,低聲說:「黑鐵塔是明因大師的侄兒,一身混元氣功十分了得,人卻是有點傻呆,不必和他一般見識。」

  兩人向店內走去,身後有四名大漢護衛,白衣少女一邊定,一面低聲說:「表姐,那亡命客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張家鐵店的師傅麼?怎又稱起亡命客來了?哦!目高於頂,傲骨冷面,人倒是一……一表……他笑起來可真……」

  「嘻嘻!表抹,不害羞,十四的丫頭春心動矣!」

  「呸!表姐,你……」白衣少女粉面酡紅,擂了她表姐一拳。

  表姐捉住她的手,附耳笑道:「我忘了,哦!大明律例,十四歲的姑娘便找婆家……」

  「狗嘴,狗嘴,呸!不理你。」白衣少女撒腿跑了。

  ***

  文昌和黑鐵塔安置了行李睡處,文昌說:「黑鐵塔,咱們先乾兩杯,晚間咱們再和一群傢伙打交道,你聽我說明經過,去不去在你。」

  夜來了,市面華燈初上,客店中鬧哄哄,內院花廳中也人影往來不絕,但沒有吵鬧聲,外面的聲浪傳到這兒,已經是不攪耳的餘波了。

  花廳中,燈火通明,共擺了五桌酒席。外面庭院中以及廳四周,有不少人在黑暗中放哨,預防漢江禿蛟派人前來鬧場。後廳內,人聲隱隱,不時傳出一兩聲弦音,飛逸出幾個單調的音符,有人在調弦。

  廳前廊下,兩列大環椅上坐了一二十個人,一個身材高瘦的半百老人坐得四平八穩,灰髮挽成一個道士髻,三角臉,雷公嘴,山羊灰鬍,山羊眼白多黑少陰森森,臉色黃中泛青,配上他那雷公嘴和特長的下顎,那天生的八字吊客眉,便有七分像無常鬼,也像大病經年的瘦僵屍,他就是龍駒寨之霸,病無常郭智先,黑社會的頂尖兒人物,一群痞棍歹徒的老大。

  他旁邊坐著老妖狐黎培傑。另一方面,坐了大名頂頂的龍駒寨八打手,可惜只有七名,老大活報應躺在床上養傷未能參加。

  病無常的青黃臉上陰沉沉,毫無表情地問:「培傑,派人去催請了?」

  「大哥,已派小猴子邱六去了。喏!來啦!」

  前院後門吱呀一聲拉開了,小猴子邱六一蹦而出,跳到院子裏尖叫:「蔡師傅與黑鐵塔駕到。」

  廊下的人紛紛站起,院子裏出現了文昌和黑鐵塔高大粗壯的身影,病無常率領著徒子徒孫降階相迎。文昌在丈五六外站住了,抱拳行禮說:「蔡某應諸位寵召,不敢不來,晝間得罪,尚請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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