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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三


  司馬英不退反進,身軀一扭,讓凳腳擦脅側而過,手臂一合,挾住了,右拳如風,用了半分勁連擊三拳。

  「噗!」大漢下頷挨了一拳,「嗯」了一聲,上身一仰。

  「噗!」第二拳緊接著響,大漢肚皮又挨了一記,「嗯」了一聲,丟了凳腳雙手抱腹身向下俯。

  第三拳再響,「噗」一聲又擊中下頷。「哎……」大漢慘叫,上身一挺,向後飛退,「叭」一聲跌了個仰面朝天,剛好滑至駝背老人腳下。

  三記輕拳小意思,他感到昏天黑地,口中血往外湧,掙扎難起。

  「唔!不錯,乾脆俐落。」駝背老人怪叫。

  所有的人全驚得呆住了,張三爺張口結舌。

  司馬英丟掉凳腳,方向駝背老人打量,心中一跳。

  駝背老人背上聳起一個大駝,駝得胸成了背,背成了胸,但身高仍有八尺左右,雄壯得像頭人熊,粗胳膊大拳頭,一雙巨腿像樹樁。

  身穿一色黑,黑直裰,黑燈籠褲,黑半統快靴,腰掛一個小包裹,扣著一把長三尺六寸古色斑斕的長劍。

  看長相,倒不太嚇人,如銀白髮梳了一個道士髻,方面大耳,壽眉特長而斜飛,銅鈴眼奇大,神光炯炯。

  獅子鼻,大八字白鬍兩頭翹,巨口厚唇,紅光滿面,皺紋密佈,在臉上劃出了漫漫歲月的軌跡,半倚在櫃枱上,兇猛無比。

  「好雄壯威猛的老人。」司馬英想。

  他向駝背老人淡淡一笑,說:「過獎過獎,見笑方家,老前輩見笑了。」

  「為什麼動手?」駝背老人問,聲如洪鐘。

  「這些傢伙欺人太甚竟然不收客人住店。小可連走六家,都被拒於門外,豈有此理。」

  「開店的不納財神爺?怪事!喂!店家,收不收我老駝子?要上房。」

  沒有人回答,老駝子的兇惡神情比司馬英惡上百倍,所以店伙計都嚇傻了。

  「砰」一聲暴響。

  老駝子一掌拍在櫃枱上,櫃上的文房四寶等雜物,劇烈地跳躍。他粗魯地吼叫:「你這鳥店是嘉定第一家,就沒有一個有膽子的前來答話?再裝聾作啞,老駝子我拆了你這鳥店。」

  張三爺猛地一跺腳,向一名店伙恨恨地叫:「去,叫你們的東主將神鞭周璜找來,好好整治這幾個目無王法,擾亂市面的無賴。」

  說完,扭頭便走,走不了三五步,突覺身後勁風壓體。

  他大概手上不弱,比他的兩個保鏢高明些,猛地左閃、右旋身,右手後勾,左拳突出,反應十分敏捷,攻防配合得極為密切,赫然是名家身手。

  可惜,他仍是差勁。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比起後方迫近的人,他差遠了。

  手一勾沒勾到伸來的手,手掌關節反而被一隻大手扭住了,接著「噗」一聲響,攻出的拳頭被一個手指頭敲中,如被巨鎚所擊。

  他感到右手關節一緊,兩個指頭夾住他的手掌向外扳,像被大鐵鉗鉗住,痛得他「哎」一聲大叫,渾身都軟了。

  右掌根節被制,關節向相反方向扭扳,他怎吃得消?雙腳墊起腳尖,齜牙咧嘴怪叫道:「哎……放手,放……」

  他面前,是高大像人猿般的老駝子,正咧著嘴向他怪笑,左手拇指輕輕向外壓,壓得他的關節如被火烙,上身拼命向上聳,腳尖想離地卻無法升起。

  老駝子齜牙一樂,桀桀怪笑道:「我的好大爺,你的威風到何處去了?我老駝子今晚住走了,你可以找上千個飯桶來和我算總賬。這次饒你。」

  張三爺感到右手已恢復了自由,但仍疼痛難忍,不住揉動著手腕,一面恨聲說:「張某要找你的,你跑不了。」

  「放屁!老駝子從來不怕人找。下次,我要將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閣下姓甚名誰?」

  「我老駝子就叫駝子,今晚住一夜,明天坐船下湖廣,要找我快去領狐群狗黨。店家,帶路去上房,難道要老駝子拆了你這鳥店?快!」

  司馬英已抓起賬房先生,叱道:「別裝死,領路。」

  穿過第二座院落,老駝子推開一間客房門,住下了。

  司馬英要有內間的,他怎能和萱姑娘同一張床?日後傳到長輩們的耳中,麻煩大了。

  他抓小雞似的提著賬房先生,經過內院直趨西首華麗的獨院上房。

  兩人在內間梳洗,兩名店伙前前後後張羅,大概嚇破了膽,招呼得特別殷勤。

  晚膳送上,兩人像一對新婚小夫妻,喜悅地享受他們的晚餐,懶得管外面的閒事,卻不知二院中有人替他們擋災。

  張三爺吃了大虧,怎肯善了?立即派人去請嘉定州的地頭蛇神鞭周璜,前來找回場面。

  不用找,神鞭周璜已經來了,還跟有一大批峨嵋派的弟子門人,領先的竟然是笑羅漢。

  笑羅漢的左首,是一個俊逸中年人,渾身白,白得搶眼,赫然是曾經出現在亡魂谷的雪山派高手,滿天飛瑞岑家瑞。

  雪山派的山門在峨嵋的西面,是四川的最西山區,與番界接壤,和峨嵋算是近鄰,在這兒出現並非奇事。

  一群人在店東和張三爺的引領下,搶入了二進院。

  剛跨入院門,張三爺突然向後急退,大叫道:「是他,在這兒,是……」

  話未完,笑羅漢一聲長笑,搶入院門。

  驀地,身後有人拉他一把,他倏地止步,一扭身軀,向左閃出八尺,差點兒撞中迎面屹立的高大黑影。

  「止步!」他沉喝,橫鏟戒備。

  第二個搶入的是滿天飛瑞,同時向左閃開。

  院子兩側走廊下,兩排燈籠光度明亮,燈光下,看清了老駝子的臉面,正沖他倆咧嘴怪笑,卻沒有笑聲發出,僅由臉上的線條看出他在笑而已。

  在笑羅漢吃驚地閃開時,方便鏟的鏟頭鋒刃,幾乎擦老駝子的衣帶而過,假使他不是太慌張,只消再伸長一兩寸,老駝子可能完蛋。

  「施主是……是……」笑羅漢吶吶地問。

  老駝子哼了一聲,搶著說:「大和尚,你已經將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假使你的埋屍鏟碰到我老駝子的衣帶,這柄鏟將是掩埋你自己的傢伙,雖然你重新將踏入鬼門關的腳及時拔出,但也危極險極,幾乎死了一次哩。」

  滿天飛瑞臉色大變,抱拳行禮道:「老前輩數十年未在江湖出現,想不到晚輩有幸,卻在這兒得見老前輩的俠顏。」

  笑羅漢大概已知對方是誰了,心說:「天!岑施主如果不拉我一把,這條命確是完了。」

  「你是誰?」老駝子冷冷地問。

  「晚輩岑家瑞。」滿天飛瑞恭敬地答。

  「你怎麼認識我老駝子?我可沒聽說過你的大名。」

  「家父人稱踏雪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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