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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遠遠地,看到了州城東面的烏龍山。

  司馬英恨恨地說:「這老狗溜脫了,他活不了多久,他必須死得極慘,償岳老爺子的命,我要挖出他的心肝來。」

  姑娘挽了他在路旁樹蔭下坐了,說:「雷家堡跑不了,風雲八豪也跑不了。哥,定下心神,真兇找到了,岳老爺子定然九泉含笑。且歇會兒,先換了血衣,不然入城麻煩。」

  兩人換了衣衫,司馬英說:「走!趕一步入山!」

  姑娘卻躺在他身側,頭枕在他膝上,笑道:「天色不早,到峨嵋山可能是午夜時分,人地生疏,去了也是枉然。笑羅漢定然已將消息飛報回山,他們早有準備,何不光明正大拜山?用不著怕他們。」

  司馬英略一沉吟,點頭道:「也好,明日光明正大拜山,乾脆大鬧一場。」

  「大鬧,不可能。哥,你答應不傷峨嵋門人,如何鬧法?不擊斃幾個高手,絕嚇不住峨嵋的上千僧眾。」

  「唉!這確是難題,明日鬧時,我先將丁姑娘的事說明,他們如果逼人太甚,我可不饒他們,對丁姑娘的允諾,也該是有限度的。」

  姑娘輕撫他的臉頰,柔聲說:「這些天來餐風露宿,再經多次狠拼,你太辛苦了,在嘉定州歇一宵,養足了精神,方能應付未來的艱難。哥,你說是不是?」

  司馬英捧著她的秀頰,也感情地說:「萱妹,月來你和我奔忙在蠻荒叢莽之中,隨時可發生不測,危機四伏,寢食難安。唉……為了我,你一個嬌生慣養的名門閨秀,卻是受盡了……」

  話未完,姑娘已掩住了他的嘴道:「我不依,你……」

  他突然將她抱入懷中,緊偎著她的臉頰,激動地道:「萱妹,你知道我多痛苦?你對我多一份情,卻令我多一分痛苦……」

  「哥!別說了。」她顫聲叫,長嘆一聲,幽幽地說:「我知道,你我都是堅強的人,在痛苦中仍能在臉上表現出笑容給所愛的人看,固然你我都深陷在痛苦中,但我們仍有希望,在痛苦中有安慰。

  「哥!我希望我能分擔你的苦痛,如果因此而令你痛苦更深,我……我……」她哽咽住了,語不成聲。

  司馬英感到心中酸楚,她的淚沾濕了他的臉頰,他也感到眼前一陣模糊,有溫熱的液體向下流。

  久久,他生硬地低低的說:「萱妹,答應我,當我萬一不幸時,答應我你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不!我不要聽,不要聽。」她狂亂地叫。

  「萱妹,聽我說。這一天會來的,即使我能走完從四川繞回江西的天涯路,但三兩年之後……」

  姑娘狂叫道:「這不是真的,三兩年後你仍然是你,天龍上人老菩薩對我說過,你必能在易筋洗脈神功下活下去,只不過功力平平,十月後將成為一個武林的平凡人物而已。哥,只要你活著,其他都不重要了。

  「武林名位對你我都毫無誘惑力,我希望和你共隱世外,做一對平凡的夫妻,與世無爭,無所奢求。

  「哥!你說,你願不願意?你是否重視名位?你是否仍想在刀尖劍鋒上闖蕩?哥!別令我失望,說啊!」

  「萱妹,你只要記著一件事,便是你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這就夠了。」

  「啊!是的,這就夠了。」她帶淚笑了。

  兩人相對注視片刻,在訴說著心靈的語言,但這是不夠的,一個深長的吻立即充實了兩顆心。

  兩人從喜悅中分開,她輕柔地替他取出斑竹簫。

  他神色一怔,說:「萱妹,我曾經答應過你不輕易吹奏《安魂曲》,但殺岳老爺子的兇手已經找到,讓我奏一闋《安魂曲》,為岳老爺子安魂,祝禱他老人家在九泉瞑目。」

  「哥,我合奏,也是我的一點至誠。」

  低迴抖切的音符裊裊上升,充溢在空間裏。

  輕微的足音,漸漸接近。

  兩人仍全神吹奏,不予置理。

  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長空中,司馬英的語音就接著流動:「大師可是峨嵋山的僧人?」

  站在兩人身側的人,是一位年屆古稀的老和尚,拄著禪杖,清瘦的臉容佈滿了風塵之色,但精神奕奕。

  老和尚身穿一身已泛灰色的僧便袍,光著頭,沒披袈裟,穿著與他手中所持的禪杖極不相配,不像主持,卻像一個走方託缽僧。

  「老衲正是峨嵋山的僧人。」老和尚含笑說。

  司馬英徐徐收簫入囊,仍倚在樹上說:「怪事!剛才你為何不乘機下手?」

  「咦!施主的話老衲不懂。老衲要說的是,兩位施主的簫上造詣已超塵入化,一闋《安魂曲》,已無懈可擊完美之至,老衲雖自詡是跳出紅塵外四大皆空的人,也被簫聲感動得心中酸楚。」

  「大師在峨嵋修禪,難道不知在下是貴派的死對頭?」

  老和尚呵呵大笑道:「施主誤會了,峨嵋山固然是峨嵋派的山門,但也有不屬該派的出家人。出家人皈依我佛,四大皆空,無人無我,如果有派,豈不成了佛門叛徒。」

  「哈哈!據在下所知,少林有派、五臺有派、峨嵋也有派。大師如此說,豈不罵盡了名山之僧?他們也成為大師口中的叛徒了。」司馬英大笑而起,恭敬地向老和尚長揖為禮,又道:「聽大師的語氣,斷非峨嵋派的人,小可魯莽,大師海涵。」

  老和尚回了禮,笑著說道:「老衲釋寂光,在白水普賢寺中苦修。施主貴姓大名,可否見告?」

  一聽是白水普賢寺的僧人,司馬英大喜,重新行禮道:「小可司馬英,那位是義弟何萱。小可向大師打聽一位老菩薩的行蹤。」

  「施主請問,但峨嵋派的高僧老衲卻甚是陌生,恐教施主失望。」寂光一面說,一面向萱姑娘善意地一笑。

  萱姑娘沒來由地紅潮上頰,低下了頭。

  司馬英道:「小可向大師打聽貴寺的本無老菩薩。」

  「呵呵!那是敝寺的主持,剛由雲貴返寺不久,這次遠走雲貴,籌款重修大殿,發善心的施主檀樾不多,每天在寺裏很生氣吧!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峨嵋原要對付的亡魂劍客,是麼?」

  「小可的匪號,不堪入耳。」

  「就是你兩個人闖山門?」

  「小可不想和峨嵋派硬拼,免得玷污了佛門清淨土。」

  「好!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請敝寺主持出面排解?」

  「不!請大師轉稟老菩薩,說天龍上人的弟子,奉師命向老菩薩致意問好。」司馬英恭聲說。

  「咦!你是天龍道友的弟子?」

  「小可愚魯,還未正式拜師。」

  「哈哈!老衲的眼睛不中用了。記住,敝寺主持不可能出面助你,但請放心,危急時自會逢凶化吉。

  「同時,你不必和他們的二流人物一般見識,擒賊擒王。哈哈!你的誠意老衲替你轉達敝主持,好自為之。日後在令師之前,說老衲寂光向他問好。再見。」寂光和尚的話中含有深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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