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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施主與英兒的交情,定非泛泛。」天龍上人轉過話鋒說。

  「晚輩與英大哥情逾骨肉。」何津低低地答。

  「老衲亦有同感,只是,老衲必須將實情告知英兒的知交。」

  「老前輩意……意何所指……」

  天龍上人神情忽變凝重,黯然地說:「英兒身中的奇毒,解藥難求,易筋洗脈奇學須十年苦修,方可將奇毒逼出。

  「在十年中,進境與成就不大,也就是說,他永遠不會出人頭地了。在這十年之中,他必須在不受任何紛擾之處苦修,所以老衲給他近一個月的期限辦理俗務,以便至無量山老衲的寺院內清修。

  「其一,英兒的俗務如果來不及辦妥,施主是否可以替他完成?其二,十年歲月漫長,施主是否仍能保持情分?能否等他?」

  何津的星目中,淚下如雨,緊咬著下唇,久久斷然道:「晚輩能辦到,不僅十年,一百年晚輩也等他,尚望老前輩成全!」

  天龍上人幽幽一嘆道:「老衲知道施主是非常人,希望你能在八月一日勸英兒到天龍下院找我。

  「英兒一身俠骨,義之所在不惜灑熱血拋頭顱,老衲在見面之初,也試出他的心境。孩子,這種人值得你深深愛護,好自為之。

  「請記住,這些內情你千萬不可在事前透露,用旁敲側擊之法套他上鉤。他這人不輕易言諾,言出必踐,可逐漸引他將俗事交付給你,然後伴他到無量山一行。這事辦來不易,希能善自處理。」

  「晚輩必盡力而為。」何津顫聲答。

  「老衲安頓英兒之後,即將外出雲遊,也許可能在雲遊途中,尋得解毒神藥,希望仍在,施主不可灰心。唉!一個平凡的人,也許正是福緣;英兒如果不會武功,可能是他的福緣哩!」

  何津驀地抬頭,星目中光彩閃閃,一字一吐地道:「不管英大哥是武林第一高手,抑或是人海中一個平凡人,晚輩將永遠廝守著他,直至他踏入墳墓。」

  天龍上人不住點頭,也一字一吐充滿信心地道:「精誠可以格天,老衲深信,英兒不會是平凡的人,你們將有美滿的錦繡前程。」

  午間,天龍上人師徒,帶著老弱婦孺撲奔黃泥河村。司馬英和何津,則問清方向西奔越州。

  這一帶沒有路只有無盡的峻嶺和叢莽,猛獸替代了人類,統治著這一帶蠻荒。兩人不在乎,猛獸蛇蟲無法威脅這兩位武林英豪。

  進入了越州地境,間或可以發現一些不友好的蠻人,也曾零星發生一些不愉快的小麻煩,沒有什麼大不了。

  沿途不見人跡,何津開始向司馬英試探了,說:「大哥,嫂子呢?」

  司馬英黯然搖頭,沉重地道:「在跌下高崖之前,她已經死在我的懷中了,臨死之前,她還警告我要小心防範雷家堡少堡主。唉!我欠了她一份情。」

  「大哥,老實告訴我,你愛她麼?」

  「她生前,我不曾愛過她;死後,我仍難以確定愛與恨,這一生,我或許永不會愛任何人了。」

  「為什麼?大哥。」

  「別多問了,兄弟。記得三岔河那夜的情景麼?我曾經告訴過你,愛長埋在內心深處,我要將這珍貴的愛念帶入墳墓。」

  「不!」何津激動地叫,又道:「你該去找她,找那位你深愛的人。」

  「不可能的。」司馬英搖頭苦笑,接著解釋道:「我是個亡命之徒,也許有一天,當我心願已酬之後,便會隨老菩薩剃度入山。而她,卻是隱世高人的千金,我何苦害人害己?有時,我遙望雲天深處,默默為她祈禱祝福,願她在世間活得如意、平安。哦!兄弟,雲山弟的消息你可知道?他可曾平安脫險?」

  他無法看清身後何津的表情,沉浸在回憶中。

  兩行清淚,悄悄地掛下腮邊,但他渾然未覺,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

  何津低下頭,呼吸急促而凌亂,小手顫抖著輕撫腰帶上所插的簫囊,久久未能回答。

  好半晌,方用那似乎來自遙遠天外的聲音說:「大哥,你錯了,錯得不可原諒,你默默地忍受心靈的折磨,也同樣將痛苦留給你心愛的人,是自虐,也是殘忍。大哥……」

  「兄弟,不必說了!」司馬英煩躁地接口。

  「不!大哥,我要說,我……」

  「住口!」司馬英轉身大叫。

  驀地,他淒然一嘆,他看到何津大眼中充溢著淚水,心中一陣哀傷,用手輕撫著何津的肩膀,低聲道:「兄弟,你是個心地善良、感情脆弱的人,不必為我的事情煩心,其實我懷念而摯愛的人,並不知道我對她的愛心和情意,我不敢向她表達。在我,是自虐,我承受得起。在她,並不知道我對她的摯愛之情,她並沒煩惱,我並未將痛苦留給她。

  「兄弟,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從今以後不必提起此事。

  「你我一見如故,在刀光劍影中建了深厚的友情,希望不要因為我的一些無謂往事,而傷了你我的感情。好麼?」

  何津低下頭,幽幽地道:「大哥,你錯了。唉!你該知道我多麼關心你啊!」

  「我知道你對我的盛情,其中不摻雜任何虛假,這份珍貴的友情,我將永遠懷念。走吧!天色不早了。」

  司馬英邊說邊替何津輕彈頰旁淚珠,轉身笑道:「兄弟,想不到你這功臻化境劍術通玄的高手,竟有一副女兒心腸。」

  「大哥,你呢?」

  司馬英搖頭苦笑道:「愚兄飽經憂患,心如鐵石。哦!賢弟,你的眼睛清亮,神光內斂,修為將臻返虛之境了,可喜可賀。

  「不知怎地,我似乎有似曾相識之感。賢弟,在與那東瀛高手拼搏之際,我發現一種揉合輕功與步法的神奇身法。我希望在這段時日中,將以前參悟的劍法揉合,日後可能出人頭地,與宇內任何劍法爭短長。」

  「大哥,你的劍法我可沒見識過哩。那天你接鬥雷少堡主,最後一招太險了。」

  「呵呵!劍法我還未完全參透哩!老實說,那天雷少堡主不見得能奈何得了我,我的殺著還未用上呢!」

  「你的劍法是自己參悟的?」

  「可以這麼說,是採取幾種劍術精華而創下的,而影響最深的根基,卻是我所……是一種神奇劍術出劍手法。」

  他欲言又止,語氣凌亂。

  何津有點困惑,問:「是什麼出劍手法?與正宗劍術不同麼?」

  「同是同,但奇奧無比,這種劍術叫做大羅周天神劍法,聚合之間神鬼莫測。哈哈!我將參悟的劍法稱作亡魂劍法,總有一天會令六大門派子弟亡魂喪膽。走!趕一步宿處,明早午後定可趕到曲靖。」

  司馬英在路上想著亡魂劍法的招數,口中默唸,手中比劃著,他要成為天下武功第一人,才能報六大門派毀家之仇,實現重建天心小築的心願。

  ▼第三十二章 撲朔迷離

  曲靖至雲南府大道中,雷家堡少堡主四海狂生雷江,正安坐在白駒上徐徐西行而去。

  他在曲靖逗留多日,想打聽有關司馬英的消息。

  這條官道是橫貫雲南的唯一道路,任何人走在這條路上,絕難逃出他的眼下。可是等了很久,音訊全無,他等不及了,便慢慢向西行,在路上等候消息。

  在他前面十餘里,有一群不大引人注目的行商,九個人九匹馬,也不徐不疾的緩緩向西行。

  最先一騎馬兒特別雄壯,馬上的人穿著打扮不同,像是這群行商的主人。頭戴藍色平頂巾,圓圓的臉十分富態,全身上下清一色的藍,連馬兒身上裝飾也是藍。

  九人九騎緩緩西行,並不急於趕路。

  這條官道晚間禁人夜行,但這些天來,晚間有不少鬼影飛掠,不知是人是鬼,來去如神出鬼沒。

  距楊林縣還有十餘里,後面狂風似的奔來兩個勁裝中年人,腳程甚快,比緩行的駿馬快得多了。

  當兩人超越兩匹駿馬時,走在後面的中年人不經意地扭頭向後瞧,突然剎往腳步,大叫道:「大哥,停!」

  前面大漢應聲止住,扭頭一看,趕忙轉身讓至路旁,兩人躬身抱拳向藍衣人行禮,同聲道:「在下兄弟不知是堡主在趕路,得罪得罪!」

  九匹馬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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