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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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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聲中,獨腳狂乞的聲音比雷還響:「小輩,你聽清了,當年夜襲亡魂谷被唆使與會的人並未死光,從那些人身上尋根覓源,便可找出到底是何人在暗中指使的,指使的人十分陰險高明,最少也經過三人的輾轉傳折,唆使你們這些蠢材妄為。回去好好查,也好好準備應劫。 「據老夫所知,當年以利害唆動紫霄觀主老道的人,是他的門人淨宏。說動淨宏的人,是京師丹陽湖的出洞蛟谷慶洲。只要找到出洞蛟,便可找到授意的人了。」 說完,轉向戴雲天魔說:「仇老怪,咱們該走了。」 暴雨如注,所有的人紛紛下山,崖頂上,武當門人呆若木雞。 久久,紫霄觀主頓腳叫:「淨宏已死在撫州府官道中,死在司馬英之手,誰知是真是假?哈!也許老狂乞的話有道理。」 在下山的人群中,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緊跟住獨腳狂乞的背影。 人太多,山坡濘滑,風雨如注,狂風撼動著大地,人走得不夠快,誰也沒留意身後是誰了。 到了峽谷下,獨腳狂乞大聲說:「仇老怪,你照顧我那不成材的門人,我先走一步。」 「你急什麼?」戴雲天魔抹掉臉上的雨水問。 「我與鬼斧神功兩個老不死約好在貢寧會合,得趕兩步,就此分手。」 「請便。」戴雲天魔行禮轉身,向左折沿嶺腳飛掠。 獨腳狂乞打開腰中的酒葫蘆,咕嚕嚕灌了五大口,剛將塞子拍實。 四海狂生暗中將手一伸,將一條淡灰色的小物件遞入神力天王的掌心內。 前後無人,只有無數陰森古木。 四海狂生若無其事地掠過狂乞的左側。 獨腳狂乞瞥了經過身畔的四海狂生一眼,在葫蘆塞上再拍了一掌,注意力放在掠過的人,卻未留意身後有人掩近。 風狂雨暴,耳力已派不上用場了。 相距丈餘,神力天王突然奮全力將四海狂生遞給他的灰物擲出,拔出了霸王鞭,人向前衝。 相距太近,灰影來勢太快。 大凡練先天氣功的人,運起功來固可刀槍不久,但平時仍與常人無異,誰也不能整天運功護身。 功力不到火候,運功護身亦不可能立即有效,必須有段短時間運氣至某一部位。 只有功臻化境的人,六合如一,意動神動,立起反應。 要想練至那一地步,太難太難了;如果慧根不厚,未逢明師,練八輩子也是枉然的,休想。 獨腳狂乞功臻化境,可是卻不知身後有人暗襲,不僅未運功護身,還在沉湎於入喉的酒味中,一代奇人,竟然難逃劫運。 灰影一閃即至,貫入獨腳狂乞的脊心。 風雨聲中,灰影飛行所發出的呼聲如同從遙遠天際傳來的殷雷。 嘯聲趕不上灰影,太快了。 「哎……」獨腳狂乞叫,「啪」一聲酒葫蘆墜地。 他上身一仰,左手猛地抄住了支在腋下的鐵拐,全力急旋,兇猛地揮出。 「錚」一聲暴響,霸王鞭硬生生從中折斷,鐵拐尖拂過神力天王的下頷,下顎粉碎。 獨腳狂乞身隨拐轉,旋出兩丈外,「呼噗」兩聲,像倒了一座山,在地下滑旋兩匝,方寂然不動。 「嗯!」神力天王喉中作響,向後便倒。 「噗」一聲背脊觸地,仍吃力地掙扎著要站起。 他的下顎碎了,已是半條命,眼前發黑,徹骨奇痛令他渾身脫力。金鐘罩神功,竟擋不住狂乞彌留前的全力雷霆一擊。 四海狂生到了,無聲無息地撤下了長劍。 神力天王聽覺仍在,含糊地叫:「救……救……我……」 「嗤」一聲,四海狂生的劍貫入他的心室,他手腳一陣抽搐,耳中聽到四海狂生的冷酷聲音說:「明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反正你無法再活,我送你早走一步。」 四海狂生拔劍入鞘,奔至獨腳狂乞屍體前,拔下灰色暗器納入懷中,揚長走了。 五丈外一棵小樹下,一個黑衣人驚得渾身發軟,天色太黑,他無法分辨演出暗殺慘劇的人是誰。 獨腳狂乞他卻認得,能一舉將狂乞擊斃的人,豈同小可?他伏在樹下發抖,恐懼令他毛骨悚然,如果被下手的人發現,焉有命在? 許久許久,他斷定四周除了鬼,只有他一個人了,便急奔而出,拾起神力天王的斷鞭,隱入風雨中走了。 在預定相會的高峰下,近峽谷一面有一座天然石崖,深有兩丈餘,擋住了狂風暴雨。 崖根下,戴雲天魔、仇黛姑娘,獨腳狂乞的徒弟沈中海,三個人正替平躺著的沈雲山上藥。 沈雲山渾身浴血,傷勢沉重,但他連哼也沒哼一聲,大眼睛光閃閃,緊咬著下唇,眼角旁淚如泉湧。 屋外風狂雨暴,一聲乍雷響後,沈雲山說話了:「我大哥不會死,他必定會實踐他的誓言。天哪!保佑他,保佑他……」 「弟弟,不可說話傷了元氣。」沈中海掩住了他的嘴。 「不!我要說,我要到雞足山,水裏火裏我萬死不辭。」 「沈兄弟,好好養傷,我們便可以早日趕到,你可不能傷元氣啊!」黛姑娘柔聲說。她的淚水一直未乾,像崖前的雨水,流個不停。 戴雲天魔在崖下水柱旁淨手,接口道:「小娃娃,好好忍著點兒,明天帶你上路,可以和麻姑山八手仙婆一家子會合,同赴雞足山,她們明天該經過這兒了。」 司馬英墜崖之處,其實不是絕崖,絕崖在右面兩丈餘,也就是後來墜崖的傢伙墜下之處。 這一面的崖壁,是一處稍傾斜的塌方,砂石泥鬆軟,在墜下三四丈時,便摔倒在斜崖上。 巨大的震力,將他震得天旋地轉,手中的凌雲燕被拋出丈外,連滾帶滑落下百餘丈谷底了。 「啪啦啦」一陣暴響,跌入一堆巨大的白骨上,後下的沙土,將他掩埋在內了。 他的弓不見了,劍也丟了,包裹也不知落到何處去了,幾乎體無完膚。幸而他已運功護身,且是滾滑而下,不然早已骨散肉碎,向閻王爺報到啦! 腰中皮護腰仍在,百寶囊和斑竹簫是緊纏在皮護腰上的,而且位於脅下,幸而未丟掉。 泥沙一掩,他神智一清,趕忙掙扎著爬起,強忍似要骨散肉飛的痛楚,靜靜地運功調息。 當暴雨光臨時,他已有力站起了,聽出崖上有人聲,只感到一陣強烈的仇火怨焰直沖腦門,便向上發話,再拖動著沉重的雙腳,開始尋找避雨的所在。 大雨令他清醒,他開始冷靜地思索凌雲燕最後所說的五個字,自問道:「小心雷家堡。」難道說,雷少堡主因為李姑娘的芥蒂,要對我不利麼?我想不會的,如果他心存芥蒂,這幾天他盡可向我下手,為何他毫無舉動?唔!剛才在絕崖之上,他怎又出手阻止追近的人?不是在暗中助我麼?」 他愈想愈迷糊,搞不清四海狂生是敵是友。 「克勒勒!克勒勒!」他踏著無數枯骨,要找地方避雨。 可是崖下只有參天古木,古木雖可擋住少許風雨,卻不是躲雨之地。 他到了河邊,河寬不到十丈、滾滾濁流十分湍急,但水並不深。 對岸,奇峰壁立,想必可以找到巖穴,他必須找地方用藥敷傷更需要休息。 他涉水過了河,在對面轉向西面的山坳中,找到了一座足可容身的巖穴。 天色將破曉,暴風雨已止。他正躺在巖穴內側沉沉入睡,噩夢連綿。 「隆隆隆,隆隆隆隆……」一陣從遙遠處傳來的皮鼓聲,他從噩夢中驚醒。昨晚激鬥處峽谷南端,何津形如瘋狂,搶著一名老道,躍下了山口。 司馬英被鼓聲所驚醒,走出石穴。 天空淡雲浮飄,在東面山頭卻有一線無雲天宇,曙光從隙中透出,漸漸地,彩霞滿天,朝陽放射出萬丈光芒。 他向鼓聲傳來處走去。 也許,他正踏向死亡途。 也許,光明正向他召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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