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天涯江湖路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獸嗥尖厲,就在他頭頂的枝丫上,一群異獸入目,令他悚然而驚。

  那是一群似猿非猿的怪物,猿身、狼嘴、獅尾而短,頸部有棕黑色的濃密剛毛,也像雄獅的頭頸。

  每一頭都大逾青狼,在樹上縱躍如飛,向樹下的司馬英齜牙叫嘯,狀極獰惡兇猛,逐漸匯聚,也逐漸下降,附近半里地,全是這種怪獸跳躍。

  他凜然止步,拔出了長劍,暗叫道:「是狒狒,麻煩得緊,這些東西兇暴殘忍,群起而攻勢如潮水,我得找狒狒少的方向突圍。」

  林中不辨方向,他由四面奔來的狒狒數量中,知道右方狒狒較少,決定從右方逸走,他並不怕狒狒,只是數量過多,萬一失手豈不可慮?加上他身上的傷勢還未痊癒,不宜激鬥,更會耽誤他的行程,遲延不得。

  在他打定主意的剎那間,狒狒群已連發吠吼,雨點似的向下落,開始發動了。

  他也在同一瞬間發出一聲長嘯,向右飛掠。劍發風雷,從右側奪路。

  畜生畢竟是畜生,除了用爪牙之外,並無其他辦法鬥一個武林高手,更沒有人類聰明。

  狒狒雖兇猛如同猛虎,但與司馬英相較,相去太遠,爪牙無法與利劍爭短長。

  司馬英右劍左掌突奮神威奪路,劍上用了全力,向迎面五頭狒狒衝去,但見劍化無數銀虹,一衝之下,三頭狒狒首先遭殃。

  「唉!」他大吼一聲,劍再左右分張,將快撲近的另兩頭刺倒,人已脫身掠出五丈外去了。

  五頭狒狒似乎在同一瞬間倒地。

  他經過一株巨樹,樹上腥風急襲,五六頭狒狒突然墜下,張開尖爪凌空下撲。

  「殺!」他大吼,吼聲如乍雷,壓倒了浪濤般的獸吼,劍出萬笏朝天,連攻五劍,人向前竄,左手連擊三掌。

  「叭叭叭!」三聲暴響,擊中三頭從前面撲近的狒狒。

  「嗤」一聲裂帛,樹後伸出的兩隻利爪,抓破了他的後襟,差點兒將他背上的包裹抓下來。

  他心中大驚,狒狒太多,防不勝防,不全力突圍恐得葬身於狒口哩。

  他不再戀戰,身劍合一加快急射,劍刺掌拍兇悍如獅,將擋路的狒狒一一擊倒,遠出百十丈外去了。

  後面的狒群在一頭老狒狒的吠吼下,潮水似的向前狂追,下面的捷如鼠兔,樹上的快逾猿猴。

  但司馬英的輕功已登堂入室,不易追上了。

  ***

  對谷南面奇峰之上,一個披髮老人和一個妙齡少女,正站在峰巔向這一帶瞭望,臉上神情陰冷,並未為連天獸吼所動。

  司馬英的嘯聲和吼聲先後傳到。

  老人冷冷地說:「又有人進山了,狒狒群恐怕阻他不住。」

  「爺爺,何不過去看看?」少女也冷冷地發話,一面輕撫著脅下挾著的一個大皮匣。

  這皮匣很怪,長約三尺,上狹下圓,狹處闊僅八寸,圓處卻有尺五左右,厚亦有八寸,像一個沒有中腰的葫蘆。

  老人搖搖頭,臉上一無表情,說:「不!讓他送死,即使能逃過那狒狒的爪牙,也逃不過毒瘴和蛇蟲異獸的襲擊,且坐下,咱們靜觀其變。」

  祖孫倆分別坐下。

  少女臉上突現一絲偶然之色,說:「爺爺,倩兒想,江湖中既然大亂,我們何不也公然到中原創業?蒯老爺子近十餘年為何不來找我們?也許他在中原武林出人頭地,把我們忘了哩。」

  披髮老人臉上益寒,說:「不許提他,那傢伙承受了五毒陰風掌之後,比往昔更狂妄,定然在為禍江湖,孩子!」

  老人臉上突又湧起一朵慈和的微笑,往下說:「咱們顧家隱世避塵,就為了不和武林人物往來,人不犯我,我不害人……」

  「爺爺,你老人家忘了去年南昌嘉賓居輕易放過那些下流賊的事了。」少女撒嬌地倚在老人懷中,搶著接口。

  她那清麗出塵的秀容上,現出了甜甜的微笑。

  「呵呵!丫頭,爺爺並沒有忘了,不是讓你放手去幹,宰掉了追魂劍那幾個壞蛋麼?」

  「那是倩兒偷偷溜去做的。」

  「呵呵!孩子,爺爺當然不能當面鼓勵你去殺人,你蒙面攔截,爺爺就在附近,扮鬼驚走另一群要脅司馬英的人,讓你放心宰那七名老少哩。」

  倩兒臉上出現了愁雲,岔開說:「爺爺,我們又該出山一走了。」

  披髮老人飽含深意地看了倩兒一眼,笑道:「爺爺知道,你對那狂妄而俠骨虎膽的小伙子念念……」

  「爺爺!」姑娘高興地叫,粉頰泛上了紅潮。

  老人面色一怔,說:「那小娃娃仇人滿天下,必將掀起狂風巨浪,爺爺老了,不想和人爭強鬥勝拼老命,所以不許你介入,提前返山,免得誤了你,當然啦!你今年已經十七歲了,爺爺不能不急,自會替你留心,過了下月端陽,便可拾掇再次出山,這次爺爺不再裝瞎子了,這年頭憐憫孤寡殘廢的人不多見,不必自尋苦惱。」

  「爺爺,不談這些了。」倩兒羞澀地叫,又道:「那次他教倩兒奏《安魂曲》,偏偏挑倩兒不會的來說,真氣人,這次如果再遇上了又要刁難。」

  說完,取過皮囊仔細地解繫帶,取出一具月白中透著淡淡紅暈的精美琵琶。

  「不要調弄琵琶。」老人插手止住她,向對面奇峰一指,道:「入山的人已擺脫狒狒群,卻闖入狒窟中去了。」

  倩兒火速藏好琵琶,站起眺望說:「爺爺,可看清來人麼?」

  「太遠了,爺爺的目力也差了,無法分辨那人的形影,但確是一個人。」

  「一個人怎擺脫得了狒狒群?不可能的。」

  「怎會不可能?你忘了昨日的張邋遢麼?如不是爺爺用金蠶瘴熏他走路,可能被他侵入萬毒園哩。」

  「張邋遢已修至半仙之體,當然可能。」

  「武林中奇材異能之輩多著哩,狒狒根本攔不住一流高手,走吧!咱們回去防範有人入侵。」

  祖孫倆注視對面山峰片刻,轉身飄然而去。

  這披髮老人和挾琵琶的少女,正是在南昌府嘉賓樓賣唱的老瞎子和賣唱姑娘,在江湖隱姓埋名,遊戲風塵,在嘉賓樓遇上了司馬英。

  司馬英先給了一錠黃金,又在祖孫倆被人欺負時,塞給他們一把銀鈔叫他們離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後來,祖孫倆打聽出司馬英的身分。

  小丫頭動了心,暗中在南下官道樹林中以蒙面人出現,懲了追魂劍和七名老小,留字退去。

  她一走,雷家堡的爪牙去而復來,釘死了追魂劍。另七人也遭同樣厄運。

  老人家帶孫女雲遊四海,確是想替孫女兒找一個配得上她的孫女婿。

  可惜,她竟然對司馬英動了真情。

  老人家既知道司馬英的身世,怎肯讓可愛的小孫女嫁一個仇人滿天下的小伙子?日後有罪受哩,說不定還得守望門寡,怎成?便匆匆提前回山,想打消孫女的愛念。

  人世間,緣之一字奧妙無窮。

  小丫頭竟然一見鍾情,愈想拆愈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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