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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走!先到草屋歇會兒。」司馬英指著臨時居室說,挽了沈雲山的手舉步。

  丁絳珠在後緊跟,說:「用不著借一步說話,其實八方高手向這兒趕的事,乃是公開的秘密,武林中任誰皆知了。」

  司馬英扭頭向她冷冷地說:「你最好快滾,亡魂谷有上千個男人,沒有女的,你留在這兒,誰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本姑娘倒得瞧瞧上千個男人,又能怎樣?反正你必須負全責,何所懼哉?」

  趕她不走,司馬英無可奈何,一氣之下,便不再理她。兩人進入室中,有三名健僕上前奉茶。

  丁絳珠儼然以女主人自居,逕自闖入了內室。

  沈雲山直待絳珠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方低聲說:「大哥,你真要公然重建梅谷麼?」

  司馬英點頭苦笑道:「愚兄已別無抉擇。兄弟,你不該捲入這個大漩渦之內,可能連累你沒頂,我於心難安。」

  沈雲山一把扣實司馬英的手臂,大聲說:「大哥,你太不夠朋友。那晚在舊井巷,你身負重傷,仍拼死救我,難道不許我在你危急之時,需友正殷之際盡少些心力麼?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你說,要不要我留在這兒,我只等你一句話。」

  沈雲山聲色俱厲,司馬英只感到熱血沸騰,反握住沈雲山的手臂,激動地說:「賢弟,你能等我說出內情麼?」

  「大哥,我聽聽。」

  司馬英向僕人揮手說:「退!掩門,不許任何人走近。」

  健僕們應諾著退出。

  司馬英便將誤食毒果的前因後果一一加以詳述,最後說:「愚兄僅有月餘壽命,目下經脈已逐漸硬化,在未死之前,我必須在世間轟轟烈烈大幹一番。賢弟,你來日方長,前途似錦,怎能為我這將死之人埋骨於此,否則盡兄在九泉之下亦難以心安。」

  沈雲山流下了兩行英雄淚,慘然地說:「這叫做禍不單行,老天沒長眼,罷了!大哥,讓我伴你度過這短短有限時日罷。」

  「賢弟,你必須答允愚兄一事,不然……」

  「大哥,說罷,除了你攆我走,我會答允你的。」

  「在大敵群至時,你不可出面。」

  「這……這……」

  「留下有用之身,替愚兄收斂殘骸,葬在亡魂谷之旁,並傳信湖廣祁陽瀟湘山下,將我的死訊告知金劍神箭金老爺子。賢弟,愚兄心感盛情,請記住,活著的人比死者責任更重,你必須留得命在,我方不致白死。」

  沈雲山頰肉不住抽搐。挫著牙說:「大哥,我答應你,只須留得三寸氣在,有一天我會在這兒再建造一座新的天心小築。」

  司馬英哈哈一笑,說:「愚見以有賢弟這種血性朋友為榮,死而無憾。愚兄在世時日無多,且與賢弟痛飲三杯……」

  「不!且慢,小弟還未將所得的消息說出來呢。」

  「真嚴重麼?」

  「當然。小弟在湖廣得到大哥已在梅谷現身的消息,便星夜趲趕,沿途打聽出各地黑白道人物,紛向這兒趕來。

  「內中有六大門派的門人,實力極為龐大,連析城山天下第一堡的人全來了,地煞星錢老狗我已發現他的行蹤。雷家堡與伯父風牛馬不相及,他們成名在伯父隱世之後,為何也趕來湊熱鬧?所以……」

  司馬英用一聲長笑打斷沈雲山的話說:「賢弟,不必問他們來意如何,愚兄一個初出道的小人物,竟然能使武林轟動,異數哩!太妙了,讓他們來吧,沒有什麼可怕的。」說完,擊掌三下,招僕人入室。

  內室門應聲而開,一個高大的健僕行禮稟道:「主人請吩咐。」

  「命廚下準備酒菜。剛才那女人目下何在?」

  「那女人已獨自前往工場,徐、周兩位老師已經隨後前往監視。」

  「通知工廠的人,如果那女人不鬧事,不必阻擋她。」

  「是!屬下即吩咐下去。」

  沈雲山一直冷眼旁觀,目光不住在高大健僕的右耳後掃過。

  等健僕退下,他便低聲問司馬英道:「剛才那高個兒有問題,大哥可知道他的底細?」

  司馬英搖頭,也低聲說:「愚兄在撫州府請來的跟隨,姓朱名崗,孔武有力,乃是撫州府的地頭蛇,有名的痞棍。怎麼,賢弟認得?」

  「小弟隨家師自小浪跡江湖,閱人多矣,三教九流小混混,以及大名鼎鼎的英雄狠賊,小弟見過的人,絕難忘懷。大哥,你的事可曾讓他們知道?」

  「不曾,愚兄之事,惟有賢弟知道。」

  「哼!這人耳後有一道刀疤,後連成一字,三角眼,小弟對他不陌生。有這人在身旁,大哥,你的金珠寶玩得小心了。」

  「諒他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司馬英不以為然地說。

  沈雲山正色道:「戒貪和尚的徒弟勾魂手沙罡,必定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無不敢為之事,無畏忌之人。」

  「什麼?你是說,這傢伙是勾魂手沙罡?」司馬英錯愕地問,神色一懍。

  近一二十年來,江湖中出了不少武林高手,像雷家堡主和堡中風雲八豪,皆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在江西和福建左近,出了一個戒貪和尚,不僅功臻化境,而且除了不貪唸經之外,無所不貪,酒色財氣門門俱精,在江湖上無所不為。

  和尚的唯一門徒,叫做勾魂手沙罡,不僅承受了和尚的武藝衣缽,也隨承受了和尚的一切劣根性,而且生性陰鷙,比和尚更壞十分。

  在江湖中,這一雙師徒大名鼎鼎,近些年來,師徒倆分手各奔前程。和尚遠遊江北,行蹤飄忽;勾魂手則在江南浪跡,為禍江湖,獨來獨往,行跡如謎。

  司馬英一聽是勾魂手,不由他不驚,將這種人留在身邊,委實可怕,誰知這傢伙安了什麼鬼心眼?

  一個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惡賊,竟會隱姓埋名屈居下人之列,想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

  沈雲山肯定地點頭,說:「小弟敢斷言,一定是他。」

  「哼!我得找他問問。」司馬英推椅而起說。

  「大哥且慢。」沈雲山按住他,又道:「大哥可將珠寶覓地藏好,看他有何圖謀,先要反臉動起手來,咱們不一定佔上風哩。」

  「好!咱們靜待其變。」

  就由於沈雲山一時誤認了勾魂手是為財而來,致引起了亡魂谷中一場火災,使天心小築化成了一片火海。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客廳中,司馬英和沈雲山在把酒縱橫論江湖,所有的僕人全都退出。

  屈居僕役的勾魂手,則悄然走向工廠。

  工廠中人聲吵雜,數百名工人正在起勁地趕工。

  丁絳珠站在亡魂碑之前,鳳目掃向巨大的光滑碑面,從山海夜叉的名號開始,已經排列下十三名江湖中略有來頭的名號。

  顯然,已經有十三名入谷鬧事的人埋骨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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