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鐵漢妖狐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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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越來溪口。”他坐在船頭向舟子說:“有多快你就划多快,船錢加倍。老兄,夠公平嗎?” “謝謝公子爺的賜賞。”那位健壯的船夫運槳如飛:“在胥塘左近,沒有人能快得過我浪裡鰍潘小秋。” “好綽號,浪裡鰍。”他喝采,將青袍的袍袂掖在腰帶上,這就不像一位斯斯文文的公子爺了,今天他不是去扮公子爺的,“你這艘小船,敢進太湖嗎?” “不是小的誇口,當然敢,就算起了怪風翻了船,龍王爺五通神皆無奈我何。” 浪裡鰍顯然是個不信鬼神的人,鄉愚們絕對不敢對五通妖神如此不敬:“這條路小的經常走,經常載了貴客入太湖追畫舫呢。從這裡過越來溪經跨塘,越香水溪到木瀆,再九里出胥口,一個時辰之內,就可以在太湖遨游,公子爺去不去?” “不去,我要到越來溪口,下次吧!” “公子爺日後要找小的,可到運河口一問便知。” “那不是洞涇嗎?” “是啊!小的船籍屬洞涇,活動地包括胥塘。” “好,我記住了。這條水路你常走?” “不錯。” “很熟悉囉?溪口村有一家西子居,不難找吧?” “不難,那可是該村最有名的小吃店呢!就在村口,船可以直接靠上西子居前面的河岸地方。” “好,船靠西子居河岸。”他掏出兩錠十兩重的銀元寶:“如果你敢在原處等我回船,這兩錠子你可以收下。如果不敢等,我只能給你一兩銀子船錢。以一個時辰為限,等不到我,你自己走。你如果提前走,日後我會找你,打斷你一條腿。” “兩個時辰我也等,二十兩銀子我得苦一個月。”浪裡鰍大聲說:“就算有老虎追你,只要你跳上我的船,沒有什麼好怕的。” “好,一言為定,你只要等一個時辰。”他說,站起將銀子向浪裡鍬一拋。浪裡鰍當然知道他要試手腳是否俐落,雙槳一放,不但抓住銀子揣入懷中,而且恰好接住將滑落的雙槳。布好了退路,他放了心了。這位浪裡鰍會是一個好幫手,有船可以少辛苦兩條腿。 越來溪口的溪口村,只是一座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落,是往來船隻臨時有急事才停靠的荒村,平時很少有船隻停靠,停的一定是乘船漫遊、尋幽探勝的騷人墨客,在西子居喝壺茶,品嚐一些精美的果品點心。巳牌初正之間,西子居的前面棚屋沒有幾個食客,四周綠楊垂柳圍繞,棚屋四周也擺了十幾盆花草盆栽。棚屋後的正屋設有雅座,但食客們寧可在外面的棚屋小坐,天氣炎熱,外面鳥語花香,風景綺麗,清風徐來,比在雅座進食愜意得多,十副座頭,僅三副座頭有食客。卓天威是第四桌食客,鄰座是兩個青袍中年人,文質彬彬,像是村塾裡的冬烘夫子。 卓天威對這一帶陌生,但他既然來了,而且是有目的而來,當然事先對這一帶作過一番調查瞭解。他的消息來源是可靠的,量天一尺很透了這些在蘇州鬧事的江湖兇霸,恨不得把這些傢伙沉入太湖喂王八,對供給消息最為熱心,而且消息大部分可靠。西子居的店主夫婦倆,有兩個靈秀美麗的閨女,做點心的巧手藝有口皆碑。當年的西子到底如何美,現在的人是無法知道的。西子指的是美女西施,這位女特務下落不明,傳說中結局是美滿的:范大夫載她遁入太湖做富婆去了。但也有傳說是悲慘的:夫差自焚之前就把她殺了。總之,西子居的兩位閨女的確很美,所以店名就叫西子居。 店中來了什麼客人,開店的人無法選擇,反正來了就是客,招待一視同仁,阿貓阿狗與七爺八爺沒有兩樣。卓天威穿得體面,青綢長袍像個學舍士子,但袍袂掖在腰帶上,就不怎麼斯文了,一些爺字號痞棍,就是這副德行。 “客官稀客。”大閨女菡芳笑吟吟地先奉上一杯茶,左頰綻起一個迷人的笑渦兒:“請問公子爺,要喝點什麼,又吃點什麼?”人說蘇州女兒個個像朵花,吳儂軟語悅耳得像唱歌。卓天威是湖廣人氏,湖廣人說話實在有點難以入耳。 “就要那兩個老學究同一樣的東西。”他粗裡粗氣地往鄰桌的桌面一指:“酒也要一樣的,人可不一樣。” 兩位學究的桌面上有滷菜鴨掌、雞翅膀、蹄筋、鮮茅豆、花生、鹵蛋等等下酒菜,全是下乘的食物。來這裡的雅客,應該要些新菱、嫩藕、甜酥……兩個學究瞪了他一眼。坐在上首那位留了鼠鬚的人,綠豆眼一翻,哼了一聲!這一哼哼壞了!“你哼什麼?”卓天威兇霸霸地存心鬧事:“再哼,堵上你的臭嘴,看不順眼太爺是不是?” “咦!你這人怎麼啦?”鼠鬚學究不是省油燈,綠豆眼乍現陰芒:“沖了太歲犯了煞是不是?”卓天威一點也不斯文,猛地跳起來,門神似的往對方桌旁一站,雙手往腰幹上一叉,像要吃人。店主夫婦大驚,搶出把閨女往店裡拉,不敢上前排解,避得遠遠地,大概知道兩個學究的來歷,避遠些大吉大利。 “你這窮酸怎麼知道什麼太歲什麼煞?分明是假冒斯文,子不語怪、力、亂、神。”卓天威的話像連珠炮:“要想逞強,在下掏出你的綠豆眼……” “滾你的!”鼠鬚學究暴怒地一耳光摑出。卓天威向側一閃,耳光落空。“好哇!要我滾?”他怪叫:“混蛋!滾你娘的五香鹵蛋!”一盆鹵蛋分向兩面飛,分襲兩學究的面門。兩學究幾乎同時向他這一面閃,同時伸手擒人。鹵蛋飛散滿地亂滾,全部落空,可知兩學究的身法好快,躲閃的功夫已臻上乘。兩手落空,卓天威已疾射出棚,到了棚外的空地,靈活無比。“來來來,在下讓你們開開眼界。”他擄袖露拳,擺出潑皮相,點手傲然地叫:“看你兩個斯文能否掃地,窮學究打架能有什麼鬼點子。” 如果這兩位仁兄知道他是卓天威,大概不會吃苦頭,可惜他們不認識。一個精明的眼線,不一定是高手,一位下九流混混,比一個高手名家更勝任愉快。這兩位扮得像學究的人是高手名家,所以不勝任做眼線。高手名家只認識高手名家,對那些剛闖道的初生之犢就所知有限了。鼠鬚學究最先到達,綠豆眼中陰芒閃爍,暴怒地走中宮切入,二龍爭珠槍雙目,出手快極。 卓天威一看就知是誘招,高手相搏,中宮的防守最為嚴密,哪有一照面便用二龍爭珠攻招的。他不管對方是誘招或虛招,來者不拒,右手上抬硬接硬封。鼠鬚學究大喜過望,左手護住胸腹,防備卓天威的左手反擊,右手變化,變招疾抓卓天威的右手脈門,五個指頭像鐵鉤,這一抓可不是好玩的,大力鷹爪功,可抓石如粉,抓中任何部位都可抓裂肌骨。 雙方都快,但卓天威要快一分半分。當然他可以更快三五分,甚至七分。“噗”一聲響,打擊及體。“呃……”鼠鬚學究叫出半聲,身軀上體下俯,踉蹌後退,然後扭身摔倒,蜷縮成團在地上滾動呻吟。腹部被卓天威踢中,打擊捷逾電閃,顧得了上盤顧不了下盤,這一腳委實令人受不了。這瞬間卓天威猛撲跟蹤衝來的另一名學究,打擊空前猛烈,剎那間攻出五拳三腿,把學究逼得八方閃避,完全失去反擊的機會,主動全失。 “噗!”一肘撞偏卓天威的小臂,左掌正待乘機劈攻面門,卻晚了一剎那,卓天威已扣住了肘尖向下一拉。一聲悶響,右耳門挨了一記反掌,如被巨錘所撞擊,人向右歪。“噗!”右肩頸又挨了一拳,有骨折聲傳出。“哎喲……”這位學究終於倒了。 卓天威大踏步回到食棚,往自己的食桌落坐。“小姑娘,請替我沏壺好茶。”他笑吟吟地向門內的店主一家招呼:“不要怕,他們的人不久就會前來,我在等他們,不會毀壞貴店的生財家當的,壞了我會賠。”最先爬起的是鼠鬚學究,臉色發青,雙手仍緊抱著腹部,痛得仍在冒冷汗。“你……你……”鼠鬚學究說話含含糊糊。“我,卓天威。”他大聲說:“去告訴武曲星蒲三爺,我等他。” “是你,你……”鼠鬚學究大吃一驚。“他如果不來,不屑與卓某平起平坐。”他虎目怒睜,威嚴似天神:“那好,在下將大開殺戒,見了貴盟的人,絕不容情,見一個殺一個。閣下,聽清了沒有。” “在……在下帶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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