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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第十章 智避暗襲

  搜尋的人有三次經過他的潛伏處,誰也沒料到泥漿下有人藏匿。天終於黑了,蛙鳴處處,狐鼠群出,他從泥漿中爬上長滿蘆荻的地面,只感到全身虛脫,喉間發苦。刀劍所中處,形成兩條青紅的淤血傷痕,幸而對方的內力比他弱,未能損及肌膚,兩膀也不是要害,相當幸運。但斧中腰錘中背心,那千鈞重擊震傷了他的內腑,這種打擊面大的兵刃,本來就是以力勝,以內力卸,一錘下去,磨盤大的巨石也會粉碎成末。

  金鐘罩鐵布衫固然可以不怕刀砍錘擊,但運刀錘的人如果也練了金鐘罩鐵布衫,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四個幪面人皆是內家高手中的高手,四人合力一擊,他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分幸運了。這也證明了一件事,他的功力比對方任何一人皆高出許多。甚至四人全力一擊,也要不了他的命。

  內腑受創,目前他無法用勁,這時如果有人出現,一個八流混混也可以要他的命。他必須找地方養傷,不但需要清淨的地方行功自療,還要借助藥物以便提早復原。顯然地,他不能返回東海老店,那兒太危險,對方如果知道他受傷,大事休矣!他想到吳發,上次他遇救的地方。可是,吳發還在不在原處?吃水飯的人跟著船走,也許不知道船駛往何處去了。

  他衣褲破裂,渾身泥污,盤坐在乾的草地上,一面思索藏身的地方,一面靜坐行功,收聚阻滯在經脈中的雜質淤積,受嚴重撲打傷的人,經脈中的血是渾濁的。神功迸發,與外力猛烈抗拒,外力如果太強大兇猛,本身難免會受損,經脈受震,氣血散流,這是必然發生的結果。這時用真氣自療術行功自療,痛苦非人所能忍受,稍一大意或者忍受不住,便會氣散功消,真氣逆流返走,不死也將終身殘廢,玄門弟子稱之為走火入魔,是練氣人士最害怕的事情。

  他必須行功自療,不管傷有多重,如果不,他絕難走出這片一無所知,遍地有沼澤泥漿的荒僻險地,舉步維艱,如何能在這黑夜中摸索?假使出不去,明天必定有人前來搜索,還不是死路一條!他將刀放在身旁,解下藏飛刀的皮護腰放在另一旁趁手處,用玄門五岳朝天式打坐,全身放鬆,吸口氣心神徐斂,先調和呼吸,以使用意志力試將真氣聚納丹田。痛苦開始君臨,痛楚逐漸加深加烈。每一次呼吸,皆牽動受損的經脈,每一條肌肉,皆顫抖著抽搐。伸張、痙攣、跳動……似乎,他全身的肌肉正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崩散,瓦解……意志力要求他全身放鬆,理智告訴他必須忍受錐心裂骨的痛苦,但身軀卻不受他的意志力控制,自己在動、在抽搐、在痙攣,不肯絲毫放鬆,不聽他的指揮。他必須度過難關,度過這場劫難。

  右側方,傳來了輕微的踏草聲。他的坐處位於草叢中,身後是一叢高有丈餘的茂盛蘆葦,四周零星生長著一些兩三丈高的雜樹。天色暗沉,星斗無光,因此顯得特別沉黑,如果不接近至身側,很難發現草中有人。老天爺保佑,他的先天真氣開始回流並未返走,最痛苦的時期過去,身軀不再顫抖。一個黑影出現右側十餘步外,劍隱在肘後,正一步步徐徐悄然挪動,從接近的方向估計,恰好要經過他的藏身處,危機來了。蛙鳴與蟲聲亂人聽聞,飛舞的流螢有如鬼火,對視力有所影響。但一個經驗豐富的高手所受的影響很小,任何有異的聲響和移動,皆難逃過高手的耳目。人影很慢地移動接近,危機也一分分接近。

  他的身軀停止顫抖,坐在草中,身後又有更高的蘆葦作掩護,如果不靠近,便很難發現他的存在。是一個穿勁裝的高大人影,終於到達他前面四五步的草叢,移動得很緩慢,警覺地慢慢轉頭用目光搜索四周,運聽力留心可疑的聲息。就在目光搜向他藏身處的剎那間,正前方突然傳來快速走動的聲息。高大的人影突然轉身,凝神留心聲息傳來的方向,背部完全暴露在他眼前,只要他拾起刀站起揮出,便可解決這位搜索的高手。走動的聲息倏止,對方定然看到了高大的黑影。“是卓兄嗎?”對面傳出傅鳳鳴低而清晰的叫聲。“過來說話!”高大的黑影陰森刺耳的聲音有如鬼哭:“我會把消息告訴你。”

  走動聲重新響起,但速度銳滅,片刻,模糊的人影出現在視界內,沉靜地,一步步緩慢地接近。“你是誰?”傅鳳鳴沉聲問。高大黑影隱在肘後的劍,已完成突然揮出攻擊的準備,在前面看,卻像是垂手屹立,毫無敵意。

  “一個目擊此地發生血案的局外人。”高大黑影說:“一個叫卓天威的人,在此地受到許多人圍攻,你嗅嗅看,還可以嗅到淡淡的血腥。”這一帶充滿令人不愉快的污泥腥味,卻沒有血腥。

  “你看到結果了?”傅鳳鳴一面說一面接近,十步、九步、八步……

  “姓卓的很了得,殺了六個人,他自己也受傷不輕……”

  “哎呀!他怎麼了?”傅鳳鳴心一急,急走兩步“死了,妳也……”正是出劍的最佳距離,傅鳳鳴的劍是提在手中的,舉劍應付突擊,必定會慢了一剎那。

  高大的黑影劍從後面挑出,順勢遞劍,聲出劍出,勢如奔電。噗一聲響,刀背劈在高大黑影的右肩上。“閃!”是卓天威有氣無力的急叫聲。高大黑影遞出的劍向下疾沉,失去準頭。一聲嬌叱,傅鳳鳴左閃,出劍,重重地劈在高大黑影的小腹側方。

  “呃……”高大黑影上身一挺,失手丟劍向前踉蹌衝出,直衝出丈外,腳下一亂,砰然摔倒。“卓兄!”傅鳳鳴驚魂未定,驚叫著奔來。卓天威搖搖欲倒,他行功畢內傷的傷勢不再惡化,但不能運勁,也不能冒內傷復發的危險強提真力,因此僅能用力信手劈出。他在這種生死關頭,在背後突襲不用刀鋒。

  “我……我不……不要緊。”他勉強站穩。傅鳳鳴卻一把挽住了他,身軀在顫抖。“謝謝天!你可無恙?”傅鳳鳴的聲音全變了:“看了小茅屋前激鬥留下的現場,我爹說你……你一定不……不幸了,但我……我不相信,留……留下來找你,找不到你,我……我就……”

  “謝謝妳的關心。”他心弦一陣顫動:“傅姑娘,我受了傷,目前不能運勁,扶我走,趕快離開,響聲恐怕會引來高手……”傅鳳鳴突然收劍,蹲下,轉身,將他背起飛掠而走,沿來路狂奔。

  在東海老店等候卓天威返店的人,感到十分失望。尤其是吳中一龍派來的人,更是失望十二萬分。卓天威一夜未返,次日也蹤跡不見,顯然,畫舫游湖盛會,不得不改期舉行了,主客不在,收不到請帖,去向不明,還請什麼客?本來,吳中一龍宴請卓天威的事,已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喧囂塵上,引起許許多多的謠言,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這表示卓天威已公然支持吳中一龍,密雲不雨的局面將被打破澄清,對那些圖謀吳中一龍的人,將是可怕的致命打擊。尤其是郝四爺方面的人,更是心驚膽跳,寢食難安,腳步大亂。

  天黑了,泊在胥塘碼頭的華麗紅樓畫舫並未駛離。城內韓王園西首的一棟大宅的後花園內,荷香閣建在一座不算小的池塘中心,閣被半凋的亭亭殘荷所圍繞,沒有小舟便無法登閣。閣中黑沉沉,閣外廊掛一盞朦朧的小荷燈。兩個人盤膝坐在蒲團上,中間放置一張矮茶案,置有宜興出產的紫砂茶具。

  “不是我有意掃你的興。”南首那人說。“姓卓的失蹤,並不表示他死了,打蛇不死,報怨三生,今後,我這方面的人,不能再出面了,你必須另行設法永除後患,不然,早晚會被他把你的根刨出來的。”

  “可是,我身邊缺乏心腹。”北首那人顯得心神不定:“也缺乏可用的人手。”

  “想辦法呀!”

  “不容易啊!這件事,牽涉你我雙方的生死存亡,你總不能一時出師不利,就抽腿抹油不再過問吧?”

  “你難道不明白,多出一次面,便多露一次馬腳嗎?絕不能再讓他找到一絲線索,所以你必須千萬小心。”

  “可是……”

  “你就不會利用眼前的形勢?”

  “這……”

  “你應該明白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我警告你,線索都是從你這方面透露出去的,第一個倒楣的人就是你。用些心機吧!不可自誤。當然,我不會袖手旁觀,在一旁靜候機會下手。我走了,有消息必須趕快知會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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