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鐵漢妖狐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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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引來了這許多的江湖可怕的亡命,官方人士自然極為不滿,事情鬧大了,當政的人為保自己的前程,很可能以斷然手段永除後患,這就是捕房暗中供給他正確消息的原因所在了。在他的心目中,情勢大好,對他極端有利,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成功的機會越大,所冒的風險越大。當局者迷,他只看到情勢對他有利的一面,看不到另一面隱伏著的兇險。同時,他缺乏在江湖稱雄道霸的才華和野心,因此不能利用機會製造更有利的情勢,處在被動的地位,只能任由情勢自行演變。 他所雇的船是小烏篷。這種船最大的優點是人可以隱藏在內,不像那些僅有棚架的小遊船,人在棚內一覽無遺,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他以為自己的行動可以保持隱秘,船上有兩位船夫,都是年已半百飽經風霜的人,臉容憨實而且很少說話,必定是與世無爭的老實人,不會是那些江湖好漢的黨羽,所以他非常放心。船駛入另一條河道。他告訴船夫的去向是徐家濱。那兒,是一些江湖漢子鬼混的地方,距運河主航道不足兩里地,不至於引起官府的注意的。 其實,官府不是不注意,而是故意疏忽,讓那些亡命之徒不至於無路可走而鬧更大的事件,必要時也可以從這裡的線民中,找可靠的刑案線索,有相當的效果。天下間每一座大城大埠,幾乎都有三兩處這種特殊的地方,正如同身上所長的瘤,不同的是有些瘤有毒,有些瘤卻是無害的,當然,有時無毒的瘤,也會轉變成致死的毒瘤,問題是培養瘤的組織是否能控制得住,不讓瘤毒發作或擴大。 船抵達徐家濱,已經是未牌末。而這處有百十戶人家的小河灣旁小村落,卻是入暮時分方能熱鬧起來,目前唯一的小街上行人稀少,顯得冷冷清清。大太陽曬得人頭昏沉,那些夜間活動獵食的江湖亡命,正躲在某些黑暗所在,睡大頭覺養精蓄銳。他吩咐船家在碼頭等候,跳上岸走了。不久,另一艘快船泊在上游不遠處,兩個船夫打扮的人,在碼頭的一株柳樹下,與這兩位船夫席地而坐,話起家常來。他們說話的聲音時大時小,說話的內容只有他們心裡明白。 推開一棟破舊小屋的大門,堂屋裡站起一位面有驚容的中年漢子,敞開衣襟流裡流氣,看清來人怔住了。這種貧民窟的小屋無庭無院,窄小陰暗,門內就是廳堂,簡單地擺了一張方桌,幾張條凳,正面是供了天地君親師的神案,右首便是通向內間的走道,屋裡的陳設簡簡單單,倒還整潔。 “咦!你……你找誰呀?”中年漢子訝然問。“這裡是宛小江的家嗎?”踏入門限的卓天威含笑問,神情和和氣氣,人生得俊,笑容可掬,氣概與那些江湖混混大為不同。“是啊!你是……” “我姓卓,你老兄是宛小江?” “正是在下。卓兄,咱們認識嗎?” “這不是認識了嗎!” “對。”宛小江鎮靜下來:“請坐!” “謝謝!” “請問卓兄,找在下有何貴幹?”卓天威在桌旁落座,啪一聲,將一錠十兩重的金元寶往桌上一放。“皇帝不差餓兵。”他指指金錠:“特來請教宛老兄一件事。” “唔!你的意思……”宛小江的目光,並不像餓鬼般落在黃金上,而是緊緊吸住卓天威的眼神。“去年歲梢,有位姓齊名啟瑞的老兄,綽號翻江倒海,一到蘇州,便在宛老兄這兒落腳,記起了嗎?” “翻江倒海齊啟瑞?”宛小江的粗眉攢得緊緊的,似在思索。半晌才說:“我……我該記起來嗎?” “該。” “憑什麼?” “因為你一定可以記起來的。”卓天威笑笑:“宛老兄,如果記不起來,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不信!”宛小江撇撇嘴:“卓老兄,我告訴你,我很少在家,而來來往往的人卻很多,我宛小江為人四海,知道江湖禁忌,探問別人的來路和隱私就是禁忌,所以,往來的人我從來不多嘴,人家也不會抖自己的底。他們來了,給些銀子逗留個兩三天時間,也許五六天也說不定,誰也懶得盤根究底。他們走了,誰也不會追究他們去了何處。卓老兄,你以為我會記起半年前的某一個人嗎?你是走錯地方了。” “在下沒走錯地方,因為你一定記得翻江倒海這個人,是不是?” “不是。正相反,我記不起這個人,不知道這個人長得是圓是扁。卓老兄,你找不知道翻江倒海的人談翻江倒海,不啻對牛彈琴,至少也是浪費工夫。”卓天威的笑容消來了,目不轉瞬地盯視著坐在桌對面的宛小江,心中疑雲大起。這個小混混的膽氣和談吐,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沒有什麼局面的小地棍,卻像是頗有身份的一方之豪。宛小江的大牛眼,也冷然回瞪著他,毫無懼容。漸漸地,他的眼神變了。宛小江的眼神也在變。卓天威眼神變得並不凌厲,但卻有一種可以深入對方內心深處的奇異怪光和魔力,宛小江突然打一冷戰,轉頭迴避他的目光。 ▼第九章 南宮巧遇 “看著我!”卓天威冷聲叱喝道:“你和我說話,眼睛注視著別處就是不禮貌,這也是江湖禁忌,知道嗎?” “你……”宛小江惶然說,顯然心虛了。“記起來沒有?” “我……我如果知道,天……天打雷劈!”宛小江情急發起誓來了,推桌而起,神色慌張。“在下從不信任發誓的人。”他也離座站起,把裹住的刀向對方一指:“你如果不交待清楚,你就是他的共謀犯,休怪在下得罪了。” “快來啊……”宛小江發狂般大叫,跳到門旁,抓起門角放置著的一根齊眉棍。門口,搶入兩名門神似的巨人。內間的走道中,也奔出兩名大漢。 門外搶入的一人佩著砍山刀,一個佩鬼頭刀,都是重傢伙,走道搶出的人,一佩分水刺,一佩虎頭鉤,一輕一重。“好小子,你跑到咱們這兒撒野來了?大爺要你生死兩難。”佩砍山刀的巨人怒罵,傲然地衝進,伸出蒲扇似的大手,五手如鉤,毫無顧忌地劈面便抓。卓天威哼了一聲,右手一翻,奇準地扣住抓來的大手脈門向側引,發覺對方手上的勁道居然沉重無比,心中一動,真力驟增,同時伸腳一撥,撥中對方的右腿外側。他身材高,但仍比對方矮一個頭。兩人相搏,有如小鬼搏金剛。巨人立腳不牢,身形向左方飛撞,砰一聲大震,左肩撞在牆壁上,似乎整座房屋也跟著搖晃。 佩鬼頭刀的巨人晚到了一步,鐵拳剛好攻出,卻失去了目標,卓天威的身形已移了位。“噗……”卓天威打擊之快,捷逾閃電,一記反掌劈在一拳落空的巨人右耳門上。“嗯……”巨人開始扭轉,開始打旋,開始拔刀,也開始摔倒,手離開了刀柄,刀未能拔出,在地上扭動,像喉管尚未割斷的老公鴨。 幾乎在同一剎那,兩位從內間奔出的大漢,剛將分水刺和虎頭鉤拔出一半,快速可怖的打擊已經光臨,重掌著肉聲暴起,人影接觸快速絕倫。“啊……”倒了一個,是被齊眉棍誤中左肩頸擊傷的。另一個沒發出任何聲音,仰面便倒,倒了便爬不起來了,失去知覺像個死人。一棍劈出的宛小江連人影也沒分辨清楚,卻誤把同伴敲倒了,棍反彈而起,還來不及收招,脖子便搶先被卓天威扣住了,失去應變能力。 卓天威將宛小江反壓在地上,裹著布的刀連敲兩記,左右肩關節被敲鬆了,雙手便失去了用勁能力。“你如果不吐實,在下要拆散你的每一根骨頭。”卓天威兇狠地說,扣喉的勁道略減:“你犯不著替姓齊的擋災。說!”一照面間,四個插手的人全倒了。兩個失去了知覺,一個暈頭轉向仍在地上掙扎難起,一個按著撞牆撞裂了的肩骨不住地叫痛。宛小江不是糊塗蛋,知道大勢去矣!沒有指望啦!一切都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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