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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他練的是佛門坐功,佛門坐功對坐式要求甚嚴,講究中規中矩,與玄門坐功的自然舒適完全不同。

  靜室方兩丈左右,方磚地不設任何傢俱,只有一隻蒲團,四壁蕭條,既沒有擺設,也沒有神像字畫。

  可知他對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意義,有深入的修養與領悟。

  右壁有燈座,一盞菜油燈映出暗黃色的幽光。

  他端坐在蒲團上,真像一位苦修的僧人。

  坐著坐著,突然感到意識朦朧,倦意漸濃。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現象,他應該進入六識更為銳敏的境界。

  他剛感到詫異,剛要提醒自己要振奮精神。

  這種念頭卻一閃即逝,隨即陷入意識模糊境界,頭緩緩向前一搭,便失去知覺,但依然保持正確的盤坐架式。

  雙目本來半閉的,這時卻閉上了。

  ***

  一個地方名人,一條地方的強龍,對地方上所發生的重要大事,他的反應必定相當銳敏,因為他必定有不少忠於他的耳目。

  妙刀丁大爺也不例外,他對附近地區的動靜、風聲、情勢,有相當程度的瞭解。

  他當然不喜歡這種情勢,但他是否喜歡已由不了他。

  他惹不起天道門,他也惹不起與天道門血腥相見的南京徐家和天地不容。

  地頭龍對於在自己地盤勢力範圍內,興風作浪撈過界的強者,最聰明的辦法就是嚴守中立,置身事外不接近任何一方的人以免誤會。

  妙刀丁大爺自然是聰明人,他管束自己的人迴避,自己也深居簡出不問外事,消極地休管他人瓦上霜。

  他根本不敢介入這種血腥太濃的殺戮事件中。以天道門來說,任何一個殺手,隨時都可能要了他的老命,他敢介入?

  按江湖道義,過境的強龍通常在地頭龍表示中立之後,便不得強人所難逼地頭龍的合作了,以免引起地頭龍的仇視,必定得不償失。

  妙刀丁大爺在鳳陽首先發生事故之後,便已表示了置身事外的態度,因此極少出門,趁機會修心養性。

  甚至不作任何防範意外的措施,表示他是個微不足道的地方弱者。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混沌中陡然甦醒。

  首先的反應是毛骨悚然,心底生寒。

  憑經驗見識,他知道是被人抽耳光打醒的。

  火光耀目,兩支火把畢剝怪響火焰熊熊。

  「你……你們……」他抽口涼氣叫,一蹦而起。

  靜室中,五個戴隻露雙目黑頭罩,穿了黑長袍的人,像陰司出來的鬼魂,其中兩人分立左右,手中有用廢纜做的火把。

  室後端,共有五個臉無人色,驚恐萬狀的人。

  他的長子丁雄、次子丁威、長媳羅氏、管事陳豪、門人呂武,五個人顯然吃了不少苦頭,頭青臉腫驚恐萬狀。

  「來問罪的。」為首的黑袍人語氣陰厲無比,露在頭罩在外的鷹目冷電懾人心魄。

  「問……問什麼罪?」他硬著頭皮問。

  「你知罪嗎?」

  「閣下,丁某已經表明態度……」

  「你知道我們是誰吧?」

  「天道門的朋友,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知道鳳陽五霸的事?」

  「不錯。」

  「他們與本門合作。」

  「他們人手足……」

  「而你,卻與天地不容合作計算本門的人。」

  「這是天大的冤枉!」他惶急地分辨:「迄今為止,在下還沒有與任何一方的人見過面……」

  「你敢否認?」黑袍人厲聲叱喝:「天地不容只是南京船行的一個小伙計,從沒在江湖上混,離開南京便成了一條失水的小魚。

  「這次他還從南京光臨貴地,孤家寡人雙手不可能翻雲覆雨,居然把本門的舉動行跡查得一清二楚。

  「短短兩天中,在朱家大院與鬼母祠,殺了本門許多高手弟兄,如果沒有你這條地頭龍供給消息,他能知道本門的舉動行蹤?」

  「閣下,你這是血口噴人。」丁大爺真急了:「本地的朋友,大部分已暫時至外地避風頭了,誰也不敢管任何人的事,誰也不認識天地不容是老幾。據在下所知,天地不容與南京徐家的人在一起,徐家的打手眾多……」

  「徐家的打手都是些飯桶,人再多也查不出本門弟兄的任何行動,因此你是唯一可以供給消息的人,你必須為本門那些被殺的弟兄負責。」

  「你不能毫無根據地……」

  「住口!一切證據皆指明是貴城的幾個蛇鼠弄鬼,不殺掉你們可以示威於天下?也只有先清除你們這些地頭蛇鼠,才能孤立本門的仇敵。」

  「請不要……」妙刀大駭。

  「你們,我給你們三聲數送行,三聲數決定你們所走的路是上天堂抑或下地獄。三聲數你們可以逃出靜室,甚至可以逃了練功房。現在,準備。」

  「你們……」妙刀狂叫。

  「一!」

  沒有理由好講,再講就死定了。

  「你們快走!」妙刀厲叫,抓起腳下的蒲團。

  靜室內什麼都沒有,兵器全在練功房內。

  丁雄一咬牙,拖住乃妻羅氏的手踉蹌向外狂奔。

  五個人一衝便到了練功房,妙刀斷後緊跟在後。

  「二!」黑袍人很大方,叫數的速度相當緩慢。

  很不妙,練功房的門不但上了閂,而且加了插,除插拉閂得費不少工夫。

  次子丁威一咬牙,強提真力忍受身上的痛楚,全力躍起,向房門飛踹。

  砰一聲大震,房門閂斷崩裂。

  「三!」催命的叫數聲同時震耳欲聾。

  丁雄夫婦同時衝向房外,卻看到外面站著三個黑影,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電芒已經及體了。

  兩把小飛刀奇準地貫入心坎要害,仍向前栽。

  後面,更可怕的致命電虹向房門猬集。

  房門只容得下兩個人衝出,後面的人無法超越,背部暴露在五個黑袍人的暗器下。

  一枚白虎釘貫穿了妙刀擋在身後的蒲團。

  餘勁依然兇猛絕倫,毫無阻滯地貫入妙刀丁大爺的左背脅,從脅縫透入胸腔的近心房處呢!

  「呃……無……恥……」妙刀丁大爺厲叫,身形穩不住向前栽。

  四個人跌成一團,在房門口掙扎,發出瀕死的呻吟叫號。

  丁雄夫婦則死在門外,死在堵在門外的兩黑影腳下。

  「他們居然真以為可以活命,好愚蠢。」左面舉火把的黑袍人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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