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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兩天過去了,太平無事。

  龍江船行是外弛內張,所有的伙計心中有數,東主受傷正在調養,目下由大總管支撐店面,料想那些找上門的豪霸們不會善了,早晚會前來大幹一場,因此每個人都暗中留神,帶了兵刃預防變故發生。

  雍不容在賬房任由兩位賬房夫子的助手兼聽差,一天到晚都為雜物事奔忙,煩惱多多。

  船行擁有七條航線,大小船隻近百艘,僅船行的店堂就有百名大小伙計辦事,那能沒有煩惱?

  比方說,清明前幾天,為了聯絡城內一位貨主,處理有關一船零擔貨物啟倉的事,就讓他忙得焦頭爛額,與管倉的營場房倉丁,鬧得很不愉快。

  這牽涉到貨主、倉房、稅務司、船期……一大堆關係人。每個人都因利害關係而各持己見,辦起事來真有千頭萬緒,處處受牽制埋怨的煩惱感覺在心頭。

  現在,店裏失蹤了一位伙計,善後事務又落在他頭上了,有關撫恤家屬的事由賬房負責,當然交由他跑腿,何況那天與騰蛟莊的人會面他也在場。

  明知失蹤的伙計是被騰蛟莊的人擄走的,但無憑無據,豈能向鬧海蛟索人?

  黑道人辦事,講究不遺留罪證,殺人滅口是最常見最有效的手段,這位伙計恐怕已經不在人間了,怎能向騰蛟莊索人?

  終於,大麻煩又來了。

  一大早,負責清掃店堂內外的幾位小伙計,掃店門兼掃街的三位小斯,猛抬頭便驚叫起來。

  每間商店都有店伙掃街,立即引起一陣騷亂。

  兩尺寬八尺長的巨大招牌,只剩下空釘架。那塊有四十年歷史,刻有「龍江船行」斗大金字招牌的大匾,已經不翼而飛。

  不是砸招牌,而是摘走了招牌,一種極為犯忌,不能善了的挑釁罪行。

  這塊招牌,是兩寸厚的樟木所雕製,重有幾百斤,要四個人才能抬得動,居然無聲無息,被人從丈六高的店門上空摘走了。

  這一鬧,片刻間,龍江關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少不了議論紛紛,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

  這可有得忙了,周東主四出請朋友找線索,船行能派出的人全部動員,鬧了個滿城風雨。

  真是禍不單行,一波未平二波又起。

  近午時分,周東主帶了五位伙計,抱傷乘快船急駛江東門碼頭。

  周東主所受的內傷不算沉重,震傷了內腑而已,已有靈藥控制,但臉色不怎麼好。

  江東門碼頭泊了三四百艘大小船隻,最南端泊了三艘中型快船,六艘浪裏鰍快艇。

  這是騰蛟莊的船,原來停泊在龍江關碼頭,前天才改泊江東門,派出大量人手,與往來的黑道朋友打交道,追查一艘來自京師,經運河南下的烏蓬怪船的來歷行蹤,不再打龍江船行的主意。

  至於大自在公子的快船,已在夜鬧龍江船行的次日一早,便已離埠他往了。

  三艘雙桅中型快船並泊在碼頭上,外表看不出異象,但外弛內張,晝夜不斷派有精明的暗哨警衛,陌生人冒失地登船,很可能從此失蹤。

  周東主六個人一接近跳板口,中間那艘快船的艙門便拉開了。

  五爪蛟與離魂仙姬夫妻倆鑽出艙面,周東主正盛氣而登,雙方在前艙面劈面對上了。

  「周某要見焦大莊主。」周東主滿臉怒容:「我一定要見他。」

  「大莊主不在。」五爪蛟冷冷地說:「有何貴幹,何妨對在下提出?任何事,吳某還有作得了主的分量,吳某擔待得了。」

  「好,吳二莊主的話,周某倒也相信。貴莊昨晚,做得是否太過分了?」

  「周東主,你找錯門路了。」五爪蛟冷笑。

  顯然,騰蛟莊的人,已經知道龍江船行昨晚被人摘掉招牌的事。

  「不會錯。」周東主態度十分堅決:「周某為人四海,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宗旨是和氣生財,自信還沒得罪其他的英雄好漢。

  「這期間,唯有貴莊的人在敝行無禮取鬧,也只有貴莊的高手,能在本行及街坊的人一無所覺下,摘走敝行的招牌。」

  「你這是亂栽贜。」五爪蛟沉聲說:「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訴你,騰蛟莊的好漢敢作敢當,如果是本莊所為,一定會光明正大的告訴你。」

  「可是……」

  「周東主,本莊不否認曾經向你老兄施壓力,本來打算武力脅迫不成,再由金陵雙豪出動公門的朋友,以官方的壓力逼你就範,你絕對過不了這一關,何須摘你的招牌引起江湖朋友非議?哼!」

  「貴友大自在公子……」

  「他走了,不久你恐怕還得與他打交道。趕快去另找線索,不要在本莊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他……」

  「去找過紫霞神宮的人嗎?老魔婆手下任何一個男女,皆可輕而易舉摘下貴行那塊沉重的金字大招牌。老魔婆綽號稱魔,魔道中人做事不怕任何人非議,去找她吧!錯不了。」五爪蛟的態度友好了些:「不過,你只帶了幾位店伙,還是不去為妙。」

  「周某理字當頭……」

  「哈哈!周東主,到現在你還相信理字?世間理字有各種不同的解釋,你的理不見得合我的理哪!老兄,你走吧!吳某保證不是本莊的人所為,夠了嗎?」

  「好,周某相信二莊主的保證。打擾了,告辭。」

  目送周東主六個人去遠,五爪蛟眉心緊鎖。

  「春萱。」他向乃妻說:「會不會是金陵雙豪,雙管齊下的絕著?這兩個傢伙在打利用咱們的主意呢!」

  「很難說。」離魂仙姬也黛眉深鎖:「如果他們不想利用本莊,就不會與咱們合作。雙方各蒙其利,才會一拍即合。他們早就有意計算龍江船行,要將周東主趕出南京,趁這次事故擴大糾紛,該是合理的解釋。」

  「這兩個傢伙很陰毒,咱們真得小心他們才是。」

  「他們如果膽敢嫁禍給我們,哼!」離魂仙姬的鳳目中殺機怒湧:「我要他們兩家永淪九幽。大自在公子是這兩個傢伙花重金請來的,事先我們沒得到任何風聲,可知他們早就有意計算龍江船行,難怪不等我們提條件,他們就欣然答應協助,而且是無條件協助。所以不但要小心他們玩花樣,而且必須提防才是。」

  ***

  雍不容平時不在船行住宿,他在碼頭後面一條小巷子,租了一棟小屋棲身,兩房一廳,後面還有一間小廚房,但自己不開火。

  通常二更賬房結賬畢,他便返回住處歇息,往來十分方便,附近全是普通的所謂貧民區。

  整條小巷都是些窄小簡陋的土瓦屋,居民大半是在碼頭做伙計腳夫等等行業的升斗小民,所以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晚群魔亂舞,周東主知道事態嚴重,早已打發伙計們離開,只留下幾位重要執事人員應付危難。

  雍不容的身分地位低,所以早就被打發離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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