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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以一個初出道的年輕人來說,這種機會一百年也碰不上一次,有如平步登天,名利雙收春風得意。

  只要他點頭,三山別莊在大江兩岸的基業就是他的了。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但總算走出一大步,走一步總比不走好。

  但他不能點頭,目下他還沒培植自己的親信人手,對長拳鐵掌這些人的底細,他毫無所知,怎能貿然點頭?

  假使長拳鐵掌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混混,根本經不起風浪,沒有號召力,日後豈不前途多艱?

  「很抱歉。」他委婉地說:「在下初出江湖,什麼都不懂,必須多歷練一些時日,打算四出闖蕩多瞭解江湖情勢,還不想安頓下來。

  「諸位都是江湖前輩,又是本地的人,足以支撐三山別莊毀滅後的局面,用不著借在下出頭露臉,你們一定可以建立自己的地盤。」

  「除了張兄之外,沒有人能撐得起這面大旗。」長拳鐵掌說:「人的名,樹的影。張兄已是名震天下的風雲人物,也只有張兄才能鎮得住公孫老狗那群狗黨。張兄,咱們是心悅誠服恭請張兄出面領導的。

  「說現實些,沒有張兄出面,咱們混這分口食十分困難,混亂爭奪的局面將難以收拾,血腥的情勢將愈演愈烈,實非江湖之福。」

  長拳鐵掌不是一個高明的說客,但態度的誠懇很容易博取對方的信任。

  張允中既不是老江湖,個性也不奸不滑,與長拳鐵掌這種臉呈忠厚,心機深沉的人打交道,簡直亳無還手之力,完全落在對方的掌握中。

  沒有人能抗拒奉承,沒有人能擺脫名枷利鎖。

  眼看他不得不答應,幸而房門再傳出叩擊聲。

  「請進!」他信口說。

  店伙推門而入,畢恭畢敬呈上一封拜帖。

  「府城吳大爺吳鴻奎,派小管事吳七前來投帖。」店伙欠身說:「人現在店堂聽候。張爺如果有口信,小的這就要他前來聽候吩咐。」

  長拳鐵掌三個人一聽吳鴻奎三個字,臉上全都變了顏色。

  「宴會訂於後日傍晚,不急。」張允中看完拜帖向店伙說:「請轉告吳管事,明天在下再派人回話。」

  「小的這就轉告吳七。」店伙應喏告退。

  店伙一走,長拳鐵掌三個人互相打眼色。

  「張兄,吳大爺也是鎮江一霸。」長拳鐵掌向張允中笑笑說,臉色仍然有點不正常:「表面上,他與公孫龍分庭抗禮,不怎麼賣三山別莊的帳,與官府有比較密切的交情。但骨子裏卻是與公孫龍沆瀣一氣的密友。張兄與他打交道,必須千萬小心上當。」

  「在下會小心的。」張允中微笑:「多謝嚴兄關照,在下十分感激。」

  「張兄,兄弟的建議……」

  「嚴兄的盛情,在下心領。」張允中將禮匣推過:「在下仍是一句話:初入江湖還不想安頓下來。不管怎麼說,在下深感盛情,日後有暇,當趨府向諸位專程拜候,請多關照。」

  長拳鐵掌顯然對吳大爺頗有顧忌,不再進一步遊說,再客套片刻,喝完茶客氣地告辭。由於張允中堅拒收禮,只好把價值千金的拜匣帶走。

  半天工夫,共接了六張拜帖。

  最後一張拜帖,竟然是遠在蘇州號稱蘇杭仁義大爺,綽號叫金眼獅的韓家驊,派專人送來請求約期會晤的拜帖。

  之外,還接見了三批人,都是途經鎮江,聞風前來拜會一觀丰采的江湖人士,一連串的奉承,稱兄道弟好不親熱。

  他不勝其煩,耳根難靜。

  晚膳時分,他總算嚐到一個突然出名竄紅的江湖新秀滋味,這滋味並不怎麼合他的胃口。

  客棧的食廳有兩間門面,不但供應店中旅客的酒食,也對外開放,門面上的金字招牌就叫鴻福樓。

  樓上的雅座,食客大都是頗有身分的人物。

  張允中已經是有身分的人,一進食廳,店伙計就巴結地將他引上樓座。

  樓上分為四座小廳,店伙請他在近街窗的一副座頭落坐,先送來一壺茶。他要了幾味下酒菜,來兩壺竹葉青。

  還沒到掌燈時分,樓高窗大,落日餘暉照得滿樓紅光。食客約有三成,必須等天黑掌燈時,才是食客滿座的時分。

  酒菜剛上妥,店伙撤走了茶具,他就看出氣氛不對了。

  感覺中,真有風雨滿樓的意味。

  右側不遠處一副座頭,來了兩位齒白唇紅的佩劍年輕書生,其中一位背向著他,他沒看到對方的面容。

  看另一位書生的相貌,他不由心中喝采,玉樹臨風,正是這位書生的寫照,身材修長,煦煦溫文真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右首不遠處另一某,是三位相貌威猛,身材壯實,剽悍之氣外露的中年大漢,一佩劍兩佩刀。

  佩劍的人,像是地位最高的人。

  對面的另一座小廳中,食客五桌,倒有三桌是佩帶兵刃的武林人,似乎所有的目光,全向他集中。

  這就是名人的滋味,永遠是旁人注意的焦點,不習慣受人注意,走到什麼地方都不自在,甚至有麻煩。

  果然麻煩來了,剛喝了一杯酒,那位佩劍的中年人,放下杯離座,向他的桌前走來。

  他就意會到有麻煩,對方的神色也明顯的表示出麻煩,嘴角有不懷好意的邪笑,眼睛像狼,兇狠的神情會令膽小的人發抖。

  他放下酒杯,抬頭注視這位懷有敵意的人。

  「你就是張允中?」中年大漢問,眼神怪怪地。

  「正是區區在下。」他平靜地說:「兄台貴姓大名呀?有何指教?」

  「在下姓伏,伏元亮。哦!你老兄真是張允中?」

  「如假包換。」

  「你很年輕。」

  「不小了,足以在江湖闖蕩。伏兄,有事嗎?」

  「聽說你毀了三山別莊。」

  「伏兄以為如何?」

  「在下不相信,可能是傳聞有誤。在下從南京來,途經此地,一下船就聽到張兄毀了三山別莊的消息。」

  「伏兄就當作傳聞有誤好了。」

  「在下寧可相信是真的」

  「為何?」

  「這表示閣下極為出色,了不起。這也表示在下找到武功出類拔萃,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伏兄的意思……」

  「在下向你挑戰,看你是不是具有真才實學的英雄人物。」伏元亮總算明白表示出來意了。

  「抱歉在下從不接受挑戰。」他一口回絕。

  「你會接受的。如想不接受,請閣下即席宣佈,毀掉三山別莊的事是騙人的。張兄,你會宣佈嗎?」

  「沒有這個必要。」

  「那麼,閣下是接受了。明日午正,在下於北固前峰,甘露寺東面的懸巖恭候大駕,過時不候。」

  「在下忙得很,不會去的。」

  「什麼?你不是怕死吧?」伏元亮沉聲叫,嗓門夠大,全樓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泥菩薩也有土性,他心中大不高興,淡淡一笑,吸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悅。

  「老兄,你怎麼說,悉從尊便。」他舉壺斟酒,臉色平和:「真的,在下的確忙得很,而且沒有接受挑戰約會的習慣。在下與伏兄素昧平生,沒有必要,對不對?坐下來吧!喝兩杯大家交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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