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四海鷹揚 | 上頁 下頁
三八


  「你這老狗說的不是人話……」話未完,斷腸簫突然衝上,一耳光摑出,快逾電閃。

  他向下一挫,一記掃堂腿反擊回敬,同樣迅捷絕倫。

  斷腸簫估計錯誤,吃了一驚,躍起、前掠、出腿、猛攻他的頭部。

  他仰面背部著地,側滾而起,後滾翻先腿上頭下飛升,身軀接著劃出一道快速美妙的降弧,飛跟而下,雙腳後踹斷腸簫前躍的背脊。

  這種身法神奧詭奇得不可思議,人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他竟然能化不可能為可能,大大出乎斷腸簫意料之外,更為吃驚,足不點地扭身側旋,險之又險地總算躲過他這一記神妙絕著。

  交手之快,幾乎在同一剎那發生和結束。在氣勢上,斷腸簫顯然棋差一著輸了一分兩分,兩次反擊皆妙到顛毫,幾乎得手。

  「咦!」斷腸簫閃在一旁訝然驚呼:「你這愣小子到底是人還是鳥?鳥也不可能倒轉向上反飛呀!」

  「老傢伙,你很了不起。」他也大感驚訝:「你空中旋體扭轉移位的身法,快要修至凌虛大挪移境界,我算是服了你。」

  「好手難尋,來,愣小子,分個勝負。」斷腸簫掖起袍袂叫。

  「算了算了。我年輕,等我活到你這把年紀,恐怕早就講話流口水,咳嗽屁又來了,算我輸好不好?」

  「服輸你還不滾?還賴在此地做什麼?」斷腸簫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你他娘的像頭又臭又彆的老驢。」他笑罵,扭頭大踏步便走。

  斷腸簫被罵得火起,猛地飛躍而上,虛空向他的背影一把抓出,相距足有丈二。

  一聲長笑,他斜向飛翻,美妙地連翻三圈,旋了大半個圈子,反而到了斷腸簫的身後。等斷腸簫勢盡落地,轉過身來時,他已經再次騰身而起,後空翻騰遠出三丈外去了,而且一落地便消失在草木叢中。

  但聽草聲漱漱,剎那間便形影俱消。

  「咦!這小子真的會飛,而且會折向翻騰而飛。」斷腸簫訝然自語:「渾金璞玉,倒是怪可愛的。唔!你跑不了的,我倒要看你在這裏搞什麼鬼。」

  小茅屋地勢稍高,距小河邊約有十餘步。

  黑煞女魅坐在河岸邊,正在梳理半乾的一頭秀髮,突然發現身後側站著一個人。

  「哎呀!你想嚇死人嗎?」她幾乎驚跳起來,看清來人卻大發嬌嗔。

  張允中站得筆直,不住向對岸用目光搜索。

  晚春水漲,河寬約三丈,對岸的地勢略低,由於水漲而形成約兩丈寬的水浸地帶,水面可看到菖蒲或薺草的葉尖,也像水草。

  更外側,是初生不久的荻草或嫩草。至於水浸地帶是不是泥淖,可否涉足,就不得而知了。

  萬一是泥淖陷進去可不是好玩的。

  「我想過去看看。」他信口說:「那一帶草木陰森,很可能藏了些什麼不測。」

  遠處潛藏在草木叢中的那雙怪眼,極有耐心地監視著這一面的動靜。

  「像你這樣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緊張兮兮,早晚會發瘋的。」黑煞女魅站起來妙曼地掠髮:「你到底煩不煩呀?你該洗一洗,趕快回屋睡一覺,免得晚上精力不濟。」

  說完,嬝嬝娜娜往小茅屋走,臨行回眸一笑,流露出綿綿的萬種風情。

  他解下腰帕脫了靴襪,走入水中,一面洗頭臉,仍然一面向對岸察看,但過河的念頭,卻因而打消了。

  至少,他已經瞭解這一帶河岸的地形狀態。

  他盥洗的一面河底,淨泥深僅及踝。水色雖然不清澈,水流並不急。

  他卻知道這種泥底的小河,從水面看不出兇險,其實相當難測,不諳水性的人,一陷進去恐怕就出不來了。

  回到小茅屋,溫暖的陽光下,四下裏靜悄悄。而四周稍遠處的草木蔥蘢內,卻陰暗蒼鬱靜得可怕。

  黑煞女魅披著一頭秀髮,等候髮乾,全身黑,只露出紅馥馥的臉龐,顯得可愛而又有點陰森的感覺。

  「明天,我和你進城一趟。」黑煞女魅抬頭向他嫣然微笑:「早些歇息啦!」

  他掩上竹門,在一旁坐下。

  鼻中嗅到女性的芳香,和稻草不太難聞的味道。

  「進城有何貴幹?」他問,用腰帶擦乾披散的頭髮。

  他洗了頭,也成了一個披髮怪物。

  「給你買衣著呀!人是衣裝,佛是金裝!你穿得那麼寒酸,連狗都不怕你。」

  黑煞女魅一面說,一面移坐過來:「來,我替你整髮……」

  「不必了,還沒乾。」他一口拒絕,臉一紅:「我自己會,我覺得衣著愈隨便愈好。你帶有侍女,當然不嫌麻煩。我可不需要帶隨從,愈簡單愈好。」

  黑煞女魅不理會他的拒絕,坐到他身後替他拭髮整髮,表現得極為親熱。

  「你家裏一定姐妹很多。」黑煞女魅說。

  「正相反,我兄弟姐妹都沒有。」他笑笑:「你根據什麼瞎猜?」

  「你的態度隨和得很。」黑煞女魅說:「我見過許多許多年輕子弟,稍坐近些,要不臉紅耳赤,就故意裝得正正經經發僵,你不會。要不,你就是曾經和許多女人廝混過,對不對?」

  「見鬼,一點也不對。」他笑了:「早些年,我娘也有時候替我束髮,這不是很正常嗎?」

  「你在城裏賭場中鬼混,不錯吧?地藏庵附近那些地方骯髒得很,是水怪許先包娼包賭的混賬地方。嫖賭不分家,你……」

  「唷?你一個大姑娘,說這種話一點都不臉紅?你……」

  「少貧嘴?」黑煞女魅輕擰了他一把:「我一個江湖女英雌,見過大世面,敢作敢為,我什麼都不怕,還會殺人呢?好好招來,在地藏庵是不是有相好?」

  「見了鬼啦?我一到了那地方,眼睛裏除了跳動的骰子,么二三四五六之外,什麼都看不見。那地方是有許多粉頭,我連碰都沒碰過,少胡說八道。」

  他看不見身後黑煞女魅的神色變化,信口胡扯神色從容。

  不錯,他在地藏庵鬼混,意不在賭,更不在嫖,而是藉此掩飾他偵查藍六爺的行動。

  他對年輕的異性,其實並不陌生,在那種地方,難免與那些風塵女郎照面,毫無機心毫無所求地說笑,他毫無他念。

  在家時,紫菱小姑娘幾乎算是他的玩伴,接觸久了,相處也就泰然。

  一個男人如果對異性不存非分之念,情緒就不會反常,天下間男女各佔一半,沒有什麼好怪的。

  「我相信你。」黑煞女魅滿意地轉移話題:「我問你一件事,你可知道府城的藍六爺?」

  他心中一動,大感意外。

  藍六爺藍貴全,冷面煞星韓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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