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情天煉獄 | 上頁 下頁 |
一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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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園的小亭中,端坐著英氣照人的青年人王敕。四根亭柱下,分坐著四名中年盛裝老道。 王敕的手中,左手握著一柄玉如意,右手是拂塵,閉目垂簾安坐不動,但渾身已被汗水所濕透,臉色蒼白,持拂塵的手已出現顫抖現象。他渾身霧氣蒸騰,像是坐在火爐中。 四老道身四周,淡青色的雲霧不住翻湧,頭頂上空,隱約可見到青藍色的奇異虹影,夭矯騰躍如同活物。 霧影深處,不時傳出神奇的呼嘯聲,也似乎可以聽到從雲天深處傳來的隱隱殷雷。四老道四支桃木劍,遙指著中間的王敕。 王敕的神色漸呈萎頓,似乎四方上下,有一種無形的可怖壓力,正加在他身上,壓得他不勝負荷,幾乎喘不上氣來。 如果他們能透視雲霧,必定從日影中看出時光不早,午正快到了。 東首亭柱下的老道臉目陰沉,鷹目勾鼻,高顴薄唇,山羊鬍已略現斑色。手中劍一拂,霧氣一湧,雷聲殷殷,鷹目一翻,冷冷地說:「姓王的,你在劍氣的重壓下,支持不了多久的。」 王敕的拂塵無風自搖,淡淡一笑:「在下自信尚能支持,諸位儘管施展吧!」 「哼!難道你真要貧道以魔火煉金剛麼?」 「呵呵!魔火煉金剛,乃是佛門弟子的口吻,出於玄門弟子口中,未免不倫不類。」 「哼!貧道平心靜氣與你商量。」 「好說好說。似乎在下正處身在妖術與劍氣的重壓下,這算是平心靜氣麼?」 「這只怪你先前太過決絕。」 「真的?難道就不怪諸位無禮?」 「你還嘴強?」 「在下怎敢?在京師白雲觀四靈面前,在下天膽也不敢撒野。」 「哼!」 「白雲觀是全真教教主座下的首席真仙,丘真人直系真傳的門人,道力通玄,神術無邊……」 「你要挖苦貧道麼?」 「不敢不敢。」 「哼,你……」 「天機仙長到底有何商量?」王敕改變話鋒問。 「去年本觀掌教真人致送閣下的手書,閣下定然已經收到了。」天機仙長沉聲問。 「收到了。」 「怎樣?」 「在下的覆函,貴掌教當然也過目了。」 「閣下的覆函,並未提及石匣函書的事。」 「貴掌教難道沒有看出函中的語氣麼?」 「當然已看出了。」天機仙長陰森森地答,哼了一聲又道:「但貧道奉命前來,要從閣下口中證實其事。」 「仙長想已證實了。」 「不錯。」 「那麼,仙長又何必多問?事實上,諸位在奉命前來時,便已決定不顧一切巧取豪奪了。」 天機仙長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說:「石匣函書,乃是敝教祖師獲自東海神山大羅金仙留下的經笈,豈能落入你這種凡夫俗子之手?你敢拒絕交還,貧道只好硬取了。」 王敕呵呵笑道:「仙長差矣!想當年,元韃子入主中原,貴教祖師為保全我族元氣,冒大不韙出輔元酋,在大雪山會晤可汗,率四大弟子隨軍出塞,遠涉窮荒深入不毛,數萬里遠征異域,立下汗馬功勞,深獲元酋寵遇。返回中土後創下全真教,暗中庇護大宋皇朝遺下的孤臣孽子,功不可沒,極受世人尊敬。 「據在下所知,貴教祖師曾經西行,並未東往,從沒聽說過他到過東海神山取得仙經寶函。而貴教掌教真人居然編出這些謊言,不知是何居心?石匣函書如果真能令人修成大羅金仙,諸位前來豈不是白費功夫?以諸位的道行來說,只怕未必能勝得了我這位石匣函書的得主,也幸而在下不曾修成大羅金仙,不然……」 「住口!你一個凡夫俗子,獲得真經也成不了道。」 「這……」 「不如乖乖交出,物歸原主,貧道絕不為難你。」 「如果在下不……」 「如果你不肯,你這點區區道行,在三昧真火一擊之下,將化為飛灰,大羅真仙難逃此劫。」 王敕吁出一口長氣,苦笑道:「石函匣書已在前年沉於華泉,在下無能為力。」 小清河流經華不注山,匯合華泉的水,當時的所謂華泉,是華不注山流下的一股溪流,據說泉眼甚多,深不可測。 「你敢胡說?」天機仙長厲聲問。 「在下字字皆真,仙長奈何不信?」王敕無可奈何地說。 「好,貧道只好慈悲你了。」 「仙長……」 「師弟們,發動。」天機真人沉喝。 四劍齊伸,四掌遙吐。 「仙長請……」 一聲霹靂,四面八方金蛇亂舞,烈焰流動,齊向王敕匯聚。 小亭附近異象出現,四周的花木升起裊裊青煙,雲霧飛騰洶湧,隱雷殷殷,雲霧中似有異物飛騰撲擊,金虹閃爍不定,風生雲起,熱浪迫人,像是宇宙末日。 王敕的如意與拂塵不住揮動,俊面逐漸變成紅色,渾身的汗水逐漸蒸乾,不久渾身起了痙攣,似若不支。 「噗!」玉如意失手掉落。 「啪!」暴響中,玉如意碎如齏粉,幻化一道青煙,向上騰升。 王敕頭頂上的金色飛虹,也隨著上升,雲騰霧湧,隱雷漸遠。 「嘿!」四老道同聲大喝,桃木劍一陣急揮。 片刻間,又恢復原狀,王敕重新受到更猛烈更兇險的妖術襲擊,但局外人是無法看出異樣的。 四老道額上也現汗影,劍與掌揮動得更急,風雷聲漸烈,看不見的熱浪,更為兇猛地向王敕集中。 亭頂突然消失了,像是化陣青煙飛散了。 王敕一陣顫慄,突然打一冷顫。 「嗤」一聲響,王敕的髮結不見了,青紅色的頭皮暴露在外,令人望之悚然。 「大劫將至,不可自誤。」天機仙長叫。 北首的老道哼了一聲,喝道:「饒不了他。」 天機仙長似乎有點不忍,叫道:「師弟,叫他交出函書也就算了。」 「他執迷不悟,無可原恕。」 「且等等。」 「好。」 天機仙長轉向王敕叫:「王施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王敕虎目流血,叫道:「石函匣書確已投入華泉。」 「哼!休怪貧道心狠手辣了。」天機仙長怒聲說。 王敕身形一晃,幾乎仆倒。 一道金虹突然下射,霹靂聲乍起。王敕大喝一聲,拂塵上揮。 「啪!」拂尾化為一陣青煙,形影俱消。 金虹消失,另一道金虹隨之急劇下射。 王敕向下一仆,「唰」一聲響,他的青袍上身一段,化為青煙消失了,赤紅的上身出現十餘道焦灼的遺痕。他挺腰再起,張口仰天噴出一口鮮血。 一聲雷鳴,雲霧上升。 天機仙長哼了一聲說:「你這內丹一擊,已耗盡元神,將立化飛灰……」 霧影中,突然衝出一個老道,一聲怒嘯,拋來一條剖了腹的黑犬屍,鮮血飛灑。 南端亭柱下的老道哼了一聲,左掌一拂。 黑犬屍回頭反奔,「嘭」一聲大震,把奔來的老道擊倒在地,滾了兩滾便寂然不動。 王敕狂叫道:「大風道友,你不該來……天哪!」 天機真人冷笑道:「那妖道以為貧道在用妖術幻術呢,可笑之至,原來你有大援,難怪你一再拖延要用緩兵之計。你枉費心機了,認命吧,你屍化之期已至。」 王敕仰天大叫道:「柏兄弟,你誤了我……哇……」 他噴出大口鮮血,仰面便倒。 遠遠地,傳來了午正的鐘聲。 驀地,一聲怒嘯起自正南,人影來勢如電,是渾身汗水的柏青山。 他終於在生死關頭,如期趕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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