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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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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柳的,上來說話。」左面正屋頂的黑影,用中氣充沛的嗓音向下叫:「老夫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不要錯過了。」她已經沒有選擇,自從管閒事插手救了李蛟之後,她便沒有選擇了,俠義門人弟子,救人怎能不救徹?現在,她便沒有選擇。她遨遊天下,目的只有一個:尋找曾經見義勇為,救了她母女的報應四妖神;尤其是那位最年輕、最英俊姓趙的妖神。在她的內心深處,他想些什麼,憧憬些什麼,她自己明白。現在,她竟然無意中救了四妖神的老三。所以,她更沒有任何選擇,她只有一條路可走,奮戰至死,以便死中求活。她潛伏在簷下,伺機而動。 「你一個人走。走得遠遠地,沒有人攔阻你,只要你走了永遠不要回來。」黑影繼續用動人的條件說服:「這次的事,咱們不再追究,也不需要閣下留名號,以表示咱們有不再追究的誠意。」她不會走,對方也不會就這麼大方讓她平安離開。血鴛鴦令主殘忍苛毒威震江湖,絕不可能放過一位殺死了許多爪牙的仇敵。「我們只要李蛟,要叛徒卓曉雲。」得不到回答的黑影鼓如簧之舌:「我們已經查證過,你與李蛟素不相識,沒有為他送命的必要。也許你自命是俠義英雄,但你救了他已經好幾天了,道義上你已經沒有遺憾,沒有虧欠,你應該為自己的安全而毅然離開了。」 她覺得左掌心的飛刀冷得出奇,手心在冒冷汗,心想:這把刀貫入人體,會不會比現在更冷?會被熱血淬軟嗎?卓曉雲的背上,就有一把這樣的飛刀,正在與生命掙扎,與死神搏鬥。「也許,我得為自己留一把這樣的刀。」她迷惘地暗忖。這種柳葉刀不宜用來自殺。當然,這僅限於平常的人。在她這種高手來說。毫無困難。兩個指頭的力道,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插入心坎。想到用死來解決的人,是無畏的。是極端危險的。 「砰……」後堂門轟然倒坍。沒有人衝出。「這些人的膽氣並不壯。」她想:「是機警的老江湖,一些狡詐的名家。」黑影自天而降,果然有四個人。這瞬間,後堂門內人影疾射而出。她雙手齊揚,共發出六把飛刀。「啊……」第一個從後堂門內衝出的黑影;狂叫著摔出天井,刀入胸正中。這地方的痛楚量為猛烈,而還會立即斃命。第二個人倒在門口,刀入丹田鋒尖鍥入內脊骨。這是說,六寸長的飛刀全部人體了。「砰噗……」人體墜地聲沉悶可怕。「啊……哎……」慘號聲更可怕。劍光如逸電,兩閃爍驀而靜止。往下跳的不是四個,而是五個,所以她衝出,一劍解決了第五個沒被飛刀照顧的人。結束得好快,共結束了七個人。有三個中刀人仍在叫號、掙扎、爬動。「救……我……」一個右胸中刀的人淒厲地求教。她想取回幾把飛刀,但被這些仍在抽搐蠕動,仍在叫號掙扎的人所驚,失去拔回飛刀的勇氣。天井長三丈,寬僅兩丈,十二具屍體集中在這裡,的確嫌太擠了。如果在白天,她真沒有勇氣呆在此地。 後堂門有物移動,不等她發刀,人影已經到了階下。「蒼天!你殺了我們這許多人。」這像是鬼魅幻形般陡然出現的人影陰厲地叫:「我血手神魔如不將你粉身碎骨,如何向令主交代?」宇內三魔之一,江湖朋友聞名喪膽的恐怖魔頭。這瞬間,她採取大膽的斷然行動。一聲冷叱,她聲到劍到,銀漢飛星劍取血手神魔的眉心,劍氣森森排空馭電。「啪!」血手神魔一掌拍中劍身。 「哎……」」她驚呼,巨大的震撼力,不但將她的劍震得向上方蕩起,奇異的吸力卻將她的身軀向前急撞,腳下大亂。「如此而已!」血手神魔冷冷地說,左手抓住了她的右肩往懷裡拉。她立腳不牢,砰一聲被血手神魔的右手一帶一挽,將她挾實在懷中了。即使最差勁的劍術,也沒有一照面便攻對方眉心的招式。她身材矮,用這一招有如向上攻擊,豈不是空門大開。身軀成了不設防之城?也許是黑夜中,血手神魔無暇思索。或者是那一掌已試出她劍上的勁道有限得很。不足為害。所以血手神魔得意地放膽擒人。人擒住了,手到擒來。 「呃……」血手神魔突然怪叫,渾身一震。她右掌中暗藏的一把飛刀,奇準地插入血手神魔的心坎,剖開了心房,切開了血脈。她握劍的手掌心藏了飛刀。難怪劍上的勁道被血手神魔看成「如此而已」。人被擒住丟了劍,貼身時飛刀派上了用場。江湖上有不少這種功臻化境,名號響亮的風雲人物,就是在些種尋常的小人物手中。不明不白斷送掉的。 血手神魔的一雙手堅逾精鋼,寶刀寶劍也傷不了他的手,與人拚鬥功行雙臂,對護身的先天真氣自然減弱,他也不加意防範,因為根本沒有人能近得了身,他的一雙手足以構成堅不可破的防衛網,一雙手足以讓對方身裂肉散,足以毀去向他攻擊的兵刃。他要活捉耿姑娘,耿姑娘才能近身就擒。生死決定於本身的修為與經驗,決於瞬息一念之差。耿姑娘在送出飛刀的剎那間,用上了柔骨功,全身柔軟如綿,不抗拒外加的力道,人向下滑,像泥鰍脫出漁人的指縫,也像蛇一樣滑出石隙。血手神魔臨死雙手一合,有骨折聲傳出,十指一收,反而扣斷了自己的胸骨。 耿姑娘滑落地面。發出一身冷汗,貼地一滾。拾起了長劍逸出丈外,竄回西廂房的簷下隱起身形。「嗷……」血手神魔仰天怪號。正屋的屋頂上,登上三個黑影。本來要往下跳,卻被血手神魔瀕死的怪號嚇了一大跳,最看著到血手神魔的身軀向下一栽。三個黑影魄飛魂散,一閃不見。耿姑娘匿伏在壁根下,仍感到天氣奇寒,冷得發抖,其實夏初天氣哪有絲毫寒氣?久久,不再有人出現。不久,有人點起了第一支火把。 「燒他出來!……」有人大叫:「他暗我明,咱們進去兇多吉少,燒他出來才好要他的命。」茅屋碰上了火,那還了得?第一支火把投上了屋頂,她飛躍而起,踢熄了火把,第二支火把又投上來了。她手忙腳亂,大勢去矣。茅屋的格局是小四合院。她能防止西廂的屋頂,卻無法兼顧正屋、後進、東廂。後進起火。曾經有人從後堂破門衝入天井,可知住在後面內房的一雙老夫婦,已經遭了毒手。顯然這把火是潛伏在內的人,從裡面放的火。 她想回天井搶救裡面的李蛟,但已無法脫身了,火光一起,四周洞澈光明,包圍的人看清了她,立即有人衝近,首先是三名男女躍登屋頂,兩劍一刀纏住了她,你進我退配合得十分靈活,用意就是纏住她,消耗她的精力。她一劍刺死一個人。卻又上來了兩個。同時,有人從下面點火,外簷的茅屋立即火雜雜燃燒起來,火舌一捲,片刻便成了火海。搏殺中,生死須臾,她已無暇分心,無法兼顧身外的事,也顧不了屋內的李蛟。她瘋狂地攻擊,對方也全力拚搏。由屋頂鬥至地面,敵人愈來愈多。在熊熊火光熱浪逼人中,她逐漸被逼入屋北的曠野。圍攻她的約有六個人,用游鬥術死纏不休。外圍,戒備的人多了一倍,不住吶喊助威。 所有的人皆以她為目標,誰也不管大火中的茅屋,茅屋火勢猛烈,裡面即使有人,也難逃大劫,因此不再受人注意,活的人比死的人重要得多。天快亮了,整座茅屋已陷入火海中。圍攻她的人用意至為明顯,一是要耗盡她的精力,一是等候天亮。天一亮,她就走不了啦!似乎,這些人的重要人物並不在場,可能主事的人是血手神魔。但這些人都不是庸手,每一個都可獨當一面。即使有天大的本領,也奈何不了不與你拚命的人。她陷入這種絕境,一而再想緊盯著某一個人下殺手,但身後必有人跟上,甚至用暗器襲擊。逼她回頭應付。她即使能拖到天亮,天亮又能怎樣呢? 不等屋頂被燒透,床上的李蛟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外面的吶喊聲與兵刃的情鳴。他更是了然。可是,他的手仍然用不上勁,他的腳仍然不能動彈,他的腰脊沒有力量……「曉雲,曉雲……」他用手推動伏在他胸膛上的卓曉雲呼叫,房中漆黑,看不見卓曉雲的面龐:「妳……妳快………快逃,火……火快燒……燒到了……」卓曉雲已無聲息,毫無動靜。「曉雲,妳……」一陣寒顫通過全身。曉雲死了,死在他的胸懷中。「曉雲……」他慘然哀叫,淚下如雨。曉雲的身軀,突然在他身上蠕動。「曉雲,醒一醒,醒……」他狂喜地狂呼:「快逃,快……逃出去……」曉雲抬起頭,雙手有了力量。「李……李蛟,我……我死了沒有……」她軟弱地問,冰涼的手撫上了李蛟的面龐,感覺出潤手的淚水。「你必須快逃,起火了。」李蛟伸手推她:「門口的火光已現……」 「起火了?」 「是的,快逃。」 「哎呀!你……」 「不要管我了,妳必須金力掙扎出去。還來得及逃生,快!」 「老天!」卓曉雲完全清醒了。不知那兒來的力量,竟然能站起來,猛地拖動他的身軀:「我背你出去……」 「不,我要你獨自逃生,快!」 「不,絕不,我……」 「你給我滾,你這賤婦,我不要看到你……」李蛟狂怒地叫罵。卓曉雲將李蛟拖起,但試了幾次,無法將人背起,便改變主意,將人拖下床,抄起李蛟的雙腋窩,倒退著向房外拖,居然能拖得很順利。「你激不了我的。」她竟然格格笑。「我已經看清你的心,更體會出你激我逃命的情意。要死,我們死在一起,要有人不死,那就是你,我是可以死的……」 「妳……」 「你罵吧!你罵我我不怕。別人罵我,我要殺死他,殺死他……嗯……」她跌倒了,但很快就重新站起來。重新拖起李蛟。「曉雲,我求妳,妳辦不到的,妳必須自己逃出去,放下我,求妳……」李蛟絕望地叫。她不再說話,喘息聲漸重,終於將李蛟拖出房外,拖出散佈著屍體的天井,一陣火星飛灰象雨般灑落在身上。火光熊熊,熱浪灼人,濃煙瀰漫,火星飛舞。「我要拖你出去,我要……」她突然瘋狂似的狂叫:「我一定可以辦得到,一定……」 健馬越野狂奔,穿林越野向火光飛馳。後面,人馬如潮,足有二十騎以上,在里外銜尾狂追。這些人是從州城方向趕來的。也認準火光尾隨不捨。耿姑娘漸漸陷入油盡燈枯境界。圍攻她的人雖然還是那六個人,但外圍的幾個人不時抽冷子給她一飛鏢,或者打出一兩枚三稜釘。幸而對方志在活捉她,暗器射擊不指向要害部位,但在她來說,任何一件暗器皆可以致命,受了傷,什麼都完了。她的左掌中,還剩下一把飛刀。那是留給自己用的,她不能隨便發射出去。「誰有飛爪百鍊索?」北面一個滿臉虯鬚的人大聲叫問:「用百鍊索纏她,弄斷她的腿就可以活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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