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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她也許好夢正甜,或者倦意甚濃,警覺心不足,依然趴在桌上沉睡。

  兩個入侵的男女腳下也的確輕靈,沒發出任何聲息。

  身軀突然受到猛烈的撼動,她猛驚醒,第一個念頭是,她的身軀正在飛起、摔出。

  摔出的高度有限,她來不及轉念反應,砰然大震中,她被摔翻在地。

  本能的反應是想躍起或滾轉,卻發現雙手不聽指揮,雙腳一動,身形斜滑,重心控制不住,沒有手相助平衡,根本無法挺身站起。

  雙手的雙肩井穴被制,雙手失去了自由控制能力。雙手成了廢物,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從發揮。

  總算能挺身坐起,感到心中一涼。

  兩個穿粗布衣衫的男女,像普通的市民,臉色黃褐不怎麼健康,似乎已是三十出頭終日辛勞的窮市民,泛灰的青粗布上衣寬大,女的長褲及踝紮腳穿包頭布鞋。

  五官卻出奇地端正,臉色也不像是久歷風霜所造成的,雙目也清亮有神。

  她看過怨鬼的化裝易容術,李季玉也經常化裝走動,所以不算陌生,已看出這兩男女化裝易容術相當高明,衣內可能藏有短兵刃。

  是那個女人,揪住她的背領把她摔倒的。

  摔倒之前,已經先制住她的雙肩井了。

  她是行家,練內家的人對經穴非常熟悉,不但知道何處經穴或經脈被制,也知道用同樣的技巧制人。

  從雙手的感覺估計,對方所用的手法,以及制穴的輕重,她感到陌生,不可能自解。

  想達到自解被制穴道的境界,須下半甲子苦功修煉。

  如果天資不足,練氣欠精純,苦修一百年也是枉然,更休想解陌生手法所制的經穴。

  「放乖些,妄想反抗,保證你大吃苦頭。」女人沖她冷笑,說的話警告味十足:「小霸王呢?」

  「我怎知道?」她知道大吃苦頭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不想逞強沉著應付:「我等了他老半天,趴在桌上睡著了,你怎麼問我?」

  「你撒謊。」女人大聲說:「我們在後們的小街,跟在他後面,一轉眼就失去他的身影,猜想他可能跳屋走了。我們知道這裏是他的家,所以也上屋追來。」

  「我們知道你是濟陽府的符家小丫頭,扮書生你瞞不了人。」男人接口說:「休想在我們面前耍花招。你把他藏起來,知道我們的武功了不起,妄想用謊話打發我們,實在不聰明。」

  「我用不著耍花招。」她想挺身站起,卻被女人伸腳踢中她的右膝:「我如果不是一時困倦睡著了,你們奈何得了我嗎?小霸王練了幾天武,你們也不見得比他強多少。你們跟監的人,怎麼反常地出面來硬的?你們是鎮撫司的人嗎?不會是吧?」

  「不要管我們是甚麼人。」女人說:「我們知道你很不錯,比那個歐陽慧差不了多少,你兩人都是我們要爭取的人,也是我們在京都大展鴻圖的保證。」

  「在京都大展鴻圖?」她訝然問。

  其實,她並不怎麼感到驚訝。

  京都是天下首府,每天都有各種牛鬼蛇神前來圖謀發展,有些人葬身此地,有些人混出些小局面。

  怨鬼馮翔在京都,就混得相當如意,這次因她的涉入,更是大出風頭,雖然幾乎被鎮撫司撲滅,但並沒完全失敗,名氣比往昔更大更響亮。

  不貪和尚與乾坤大天師那些人,也正在大張旗鼓。

  「不錯,大展鴻圖。」女人傲然地說:「咱們需要各色各樣的人才共襄盛舉,公侯將相與升斗小民,都可以幫助咱們壯大根基,全面控制才能活動自如。小霸王是能控制地方龍蛇的好人才,甚至能利用你和歐陽慧替他撐腰,表示他不但能控制地方龍蛇,更可以透過你們網羅王侯公卿,所以一定要他向我們投效。」

  「你們在做白日夢。」她暗暗心驚,心中叫苦:「我的打算和你們相反,我不希望他介入任何一方爭權奪利。任何人敢在京都妄想全面控制大展鴻圖,一定會很快被撲滅的。小霸王只是江東門的豪少,他被迫與鎮撫司玩命,原因是他對鎮撫司其實沒有威脅,所以鎮撫司勉強可以容忍他。結果可想而知的,即使他有霸王之勇,也會肝腦塗地。你們不要陷害他好不好?他已經日子難過四面楚歌……」

  「你給我閉嘴!」女人兇狠地說:「你、歐陽慧,是我們招納網羅王侯將相的靈媒,和迫小霸王就範的保證人,你必須衷誠和我們合作。」

  「我可以死!」她無法冷靜,尖聲大叫:「休想利用我替你們賣命,你們……」

  「先把你羞辱得抬不起頭,你就知道不順從會有些甚麼結果了,哼!」女人冒火地大叫:「志遠,把她先剝光吊起來。」

  「呵呵!我非常樂意。」男人怪笑上前,俯身伸手抓住她的領襟,嗤一聲撕裂她的儒衫前襟,月白色的胸圍子外露。

  她雙腳仍可用幾成勁,咬牙切齒一腳急掃。

  男人手急眼快,另一手扣住她的右膝彎,將她拖得仰面便倒。

  「粉腿一定美得撩人情慾,把褲子撕掉就可大飽眼福了……唔……」

  男人的另一手,剛抓住她的褲管,突然身形一晃,似乎失去重心搖搖欲倒。

  「咦!志遠……」女人一驚,搶出伸手急扶:「你怎……麼……了……哎呀……」

  女人的手剛扶住男人的腰,突然失足摔倒。

  男人也手一鬆,放了她的腿,雙腳一軟,仰面跌在女人身上再滾落。

  她也失去活動能力,平躺在地像是癱瘓了。

  「志遠,我……我的手……腳不……不能動了……」女人也癱倒在地尖叫,嗓音大變。

  「我……我也……也……」男人的手腳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癱……瘓了廢……人……」

  「季玉哥……」她突然從絕望中獲得生機,興奮地大叫,可惜動彈不得。

  一點不錯,身軀的狀況,與上次在金川門外,受到怨鬼暗算的情景完全相同。

  怨鬼對李季玉不再仇視,雖則李季玉拒絕相助怨鬼。

  迄今為止,她一直就認為那次身陷絕境,救她的蒙面人是李季玉。

  怨鬼那次被打得灰頭土臉,弩杖也被蒙面人沒收了,百寶囊也易主,囊中有毒針和歹毒迷香降龍散,當然還有解藥。

  可以肯定的是,她又中了降龍散。

  這兩個男女,也一同遭殃。

  如果不是怨鬼來了,就是李季玉來啦!她希望是李季玉。

  雖然她知道即使是怨鬼,怨鬼也不會傷害她,不久之前,她還從怨鬼手中奪獲一個眼線,怨鬼的態度友好,沒把她當成敵人。

  廳中多了一個人,確是李季玉。

  「你真能幹哪!」李季玉搶近,扶起她的上身,先餵她一顆豆丹:「何穴被制?」

  「雙肩井……」

  「坐好。」李季玉到了她身後,先用雙手的食中兩指,探索雙肩井:「下手相當重,把你看成強敵。不能用對穴震穴術疏解,肩胛骨勁道無法透過。到我房裏再說。」

  「咦!你……你知道解穴術?」她大感詫異。

  「學了幾天!」李季玉抱起她:「我在江心洲學武,那幾位武師甚麼都肯教,而我肯學,一學就會。」

  「是嗎?」她笑問,有調侃意味。

  「錯不了,我肯學肯下苦功。」李季玉向廳後走:「制穴術並不難,指尖有百十斤力道就可運用自如。」

  ***

  小臥室她整理過,一床一桌一櫥簡簡單單,光棍男人的房間不需多置家具,李季玉很少在家中歇宿。

  這裏,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家宅,一個豪少很少在家平常得很,平日的酒色財氣應酬多得很呢!所以平時找他的人,都知道不必前來白跑一趟,要在棧號留下話,才能找得到他。

  她逐漸恢復活動能力,只是雙手仍然不聽指揮。

  李季玉扶她在床口坐下,她居然毫無羞怯感,處身在光棍男人的臥室,她應該害怕的。

  「你真知道解穴?」她泰然自若笑問。

  「笨哦!話是說給那兩個混蛋男女聽的,以後那些人就不敢把我看成剛練武好欺負的豪霸新秀。」李季玉在粉牆上摸索,片刻牆竟然向左推移。

  臥室可以稱斗室,這一面粉牆寬僅丈二見方,如果真是磚砌的牆,不可能移動。

  是一面木製的活動牆,敷上的白堊其實是漆,室中幽暗光線不足,不敲打絕難發現是木牆。

  普通百姓的房屋,也有用木牆壁的,但絕不會用白堊冒充粉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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