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青鋒驚雷 | 上頁 下頁
二二三


  「目下群雄聚會六老山莊,老前輩何不參與,共圖九陰教?」

  「有些什麼人?」

  「除了六老之外,還有陸白衣……」

  「不要說了。」狂風劍客眉峰緊鎖地說。

  「老前輩,為何?」

  「老夫不與白道人士打交道。」

  「可是……」

  「謝謝你的好意,不要說了。」

  「這……那麼,老前輩必須小心了。」

  「我會的,站在梅亭可看清山四周的來路,雷老匹夫如果多帶人來,老夫掉頭就走。你走吧!」

  「晚輩告辭。」

  傍晚時分,印珮獨自到了府衙西首的一條小巷口,蹲在牆的暗影中。他穿得破爛,像個要飯的花子。

  不久,一個瞎子點著一根竹杖,竹杖敲點在石板路上,的的篤篤怪響,慢慢地到了小巷口。

  「怎樣?」蹲在牆角的印珮低聲問。

  「第三次搬遷,遷至城外南湖旁的長街,住入興隆樓。」瞎子一面走一面說。

  「第五家後門口的門旁,有兩錠銀子。」

  「謝謝。」瞎子說。

  「也謝謝你。爾後連絡,忠孝門老地方,老時刻。」印珮說完,揚長而去。

  起更不久,長街一帶華燈初上,城外一帶全不禁,水夫們成群地湧來長街尋找歡樂,茶樓酒肆座無虛席,花街柳巷的流鶯襯出一片升平氣象。

  興隆樓附近,正是夜市的中心。

  興隆樓規模甚大,不但是酒樓,也是旅舍。不僅有酒肉,也有女色。三間門面,可知排場不小,常年食客如雲,生意興隆。

  後面共有五進,左右有廂,有院。能在興隆樓落店的客人,決非低三下四的小人物,多少也有些來頭,店錢宿費也不是販夫走卒所能付得起的。

  這裏沒有大統鋪,僅有一間間雅緻的上房,和不受干擾的雅室獨院。

  每一進的中間,不是天井而是栽了花木的大院子,中間建了牆分隔,留了一座月洞門出入。

  廊下每根廊柱,皆有一盞燈籠,徹夜不熄,衣鬢香影與弦歌之聲不絕於耳,房中與花廳傳出的鶯聲燕語,與弦竹歌謠相應和。這就是興隆樓,一處城外的最豪華、最歡樂、最可愛的銷金窟。

  對岸鸚鵡洲那些從洞庭上江來的木排商,白天做完買賣,傍晚乘船過江,在這裏享受醇酒美人,或者豪賭一番,常常進門時腰纏萬貫,出去連褲子都易了主。床頭金盡壯士無顏還是幸運的,有些連命都貼上了。一年辛苦,到頭來仍是貨盡囊空,然後孤零零地打道回鄉,上山伐木打點明年再來。

  雷堡主一群人遷到興隆樓這種複雜的地方,委實令人百思莫解,不知是何居心?酒樓旅舍,人人可來,混入三五個刺客易如反掌,這不是有意開門揖盜自找麻煩麼?

  雷堡主當然有他的打算,接連兩夜老巢被人屠和印珮襲擊,不但臉上無光,也損失了不少人,爪牙們已嚇破了膽,鬥志全消,他怎能不擔心?這些江湖好漢都是些亡命之徒,敢鬥敢拼敢作敢為,一言不合便發狠拔刀拼命,無所畏懼。但對方卻不出面叫陣,想鬥想拼也找不到對象。

  神出鬼沒,飄忽如神龍,誰也不知道何時會丟掉老命,也不知敵人在何處,即使在身旁也無法認出。

  因此,便要時時刻刻提防而又防不勝防,再兇再狠也無可奈何,難怪他們心驚膽跳壯志全消。

  雷堡主已料定印珮與人屠趙三,不會再冒險來巢穴襲擊,凡事可一不可再,有二沒有三。

  但為防萬一,只好一日三遷看看風色,不但可擺脫敵人的追蹤,自己也可安心地帶人四出搜尋敵蹤。

  這就是他遷到興隆樓的用意,大膽地匿居在旅舍,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卻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

  令狐楚的話傳到了,漢中彭家寨寨主到達武昌的消息不脛而走。

  雷堡主擔上了無窮心事,他立即擺脫了搜尋印珮與人屠趙三的事,自己親謁教主商量對策。

  巢穴設在東面的一棟獨院中,四周各有三丈寬的花圃,前後廊各掛了四盞燈籠,月洞門通向院子的花徑旁,派有警哨把守,不許閒人亂闖,即使是店伙,也必須經過許可方能放入。

  前後門也派有人,站在屋角的影中,每人監視兩面,任何人也休想接近。

  兩名爪牙閒著無事,在前廓席地而坐。鄰院傳來一陣陣喧嘩和怪笑,夾雜著歌女的歌聲和琵琶聲。

  右面的爪牙猛咽一口水,嘀咕著說:「見他娘的大頭鬼!住在這燈紅酒綠的興隆樓,卻不准出去找快活,簡直是造孽嘛?」

  左面的同伴嘆口氣,接口道:「兄弟,少發些牢騷了,讓總管聽到,少不了有頓好臭罵,何苦來哉?」

  「哼!總管這時與少堡主不知在何處快活呢!」

  「他們隨時可能回來。」

  「別開玩笑,不到三更他們會回來?見鬼!誰都知道今晚不會有人前來襲擊,他們放心得很,只苦了咱們這些傻瓜,提心吊膽地當值。」

  「放心啦!你還怕沒機會去找快活?」

  「機會不是沒有,只怕咱們未能留得老命在。」

  「少廢話了,你猜今晚會不會有人來騷擾?」

  「猜想大概不會,好事不過三,那幾個小輩連鬧兩晚,必定以為咱們有備,不敢再來了。」

  「但願如此。」

  前一半院子中突出現一個手握酒壺,東歪西倒的人,走三步退兩步,一面喝酒,一面嗄著嗓子含糊地唱:「砍了一山啊!又一山,為的是那小呀小心肝。賣了一排啊!又一排,哥哥呀,替你來呀來安排。哎喲喲!來呀來安排。情妹妹啊!只要你給我三分情和意,情哥哥把金磚銀瓦啊!送呀送到你家來!哈哈哈……」

  「乒!」錫製的酒壺跌落在磚上。

  「砰!」人也倒了,在地上哼哼哈哈發酒瘋。

  在月洞門的警衛咒罵了一聲,站近月洞門罵道:「他娘的!酒鬼。這些排幫的人,真他娘的算得是粉頭們的孝子賢孫。大概又是個床頭金盡的沒出息漢子,活該!」

  醉漢好不容易挺起上身,在地上亂摸,含糊地叫:「我的金子呢?老天爺!菩薩保佑,我只剩下這十兩金子,要做回鄉的盤纏哪!小心肝,我不能給你,還給我!還給我……」

  燈光明亮,金子在右邊的牆腳下,反映著燈光亮晶晶。醉漢卻四面亂摸,不知金子已掉落在兩丈外。

  把門的爪牙看到了金子,心中一動,自語道:「好啊!我替你撿起來,改天我替你送給你那位心肝粉頭吧!」

  他像一頭貓,出門沿牆向那錠金子走去。

  醉漢仍在地上摸索,仍在含糊地叫菩薩保佑。

  他冷冷一笑,俯身拾取金子向懷中揣。

  驀地微風颯然,脖子被一條鐵臂勒住了,醉漢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老兄,我人屠的金子豈是好撿的?」

  「噗」一聲響,腦門挨了一擊,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假扮醉漢的是印珮,將爪牙塞入牆腳下,向遠處打出手式,換了爪牙的衣褲頭巾佩上劍,不久出現在月洞門,大搖大擺回到哨位。

  不久,小祥直撞而入。

  印珮一把抓住了小祥,叫道:「好啊!你小子亂闖?」

  小祥被抓,叫道:「放手!放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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