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青鋒驚雷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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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珮呵呵笑,說:「小弟,你知道湖廣話有多少方言?一百種還是一千種?武昌與岳州的尾腔就不一樣。呵呵!要不是我逼你學武昌腔,剛才保證會露出馬腳。那傢伙是武昌的地棍,你不知藏拙,被他引出不少話。你說一句,我捏一把冷汗。要被他生了疑心,咱們的妙計豈不成空?以後千萬記住,少開口,多聽,最好是裝啞吧。幸好那傢伙不是老江湖,也粗心大意,不然,他會發覺你那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岳州腔。」 小祥嘆口氣,苦笑道:「聽你這麼一說,走江湖真不容易呢!」 「呵呵!走江湖並不難,這得看你走的是什麼路。現在,你看看地下的足跡,能看出有何異處麼?」 昨晚飄了幾滴細雨,地面有些濕意,由於是往來小徑,足跡顯得模糊零亂。 小祥一面走一面留心細察,走了許久,搖頭道:「珮哥,足跡就是足跡,看不出什麼異處來。」 印珮笑道:「鄉野村夫,如果是光腳板,必定是附近村落的人。穿草鞋,那便是稍遠村落往來城鄉的人。穿鞋,必定是稍為富裕的。你想,穿抓地虎快靴的是些什麼人?」 「對,是武林人。」小祥欣然地說。 「武林人穿鞋,其中又有分別,你說說看。」 「這……」 「爬山,穿抓地虎。趕長途,穿多耳麻鞋。平時住家,穿平底連襪鞋。練功,穿薄底靴。夜間有事需高來高去,穿髮毛布絨精製的夜行快靴。以腳功見長的人,不忘在靴尖包上鐵尖。平時,穿的是布統快靴。」 小祥突然叫:「咦!地上有快靴的痕跡。」 「不錯,能看出有多少穿快靴的人往北走麼?」 小祥停下了,說:「讓我仔細看看。」 「不能停下來,你必須一面走一面留心,以免令人生疑。」 「唔!好像有……四五個人。」 「不能好像,你必須說出你已經看到的數目。」 「這……對,五個人。」 「你很聰明。再看,他們是否結伙而行?過去多久了?身材如何?年歲如何?」 小祥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叫道:「珮哥,別開玩笑好不好?」 印珮神色一正,說:「小弟,不是開玩笑。令祖英雄一世,尊稱宇內第一高人,他不要你父子出外闖蕩,做一個無憂無慮的良民百姓,不過問江湖事,不將江湖見識告訴你,這是他的苦衷,你明白麼?」 小祥哼了一聲,不勝懊喪地說:「爺爺怕事,上了年紀的人……」 「你錯了。」印珮說。 「什麼?」 「令祖位高輩尊,聲譽極隆,論藝業,他老人家可稱北斗至尊,武林無出其右。但論江湖經驗,他老人家就不如家師廣博。江湖詭譎,步步殺機,光憑藝業是不夠的,高手名宿同樣會在陰溝裏翻船。令祖在武林譽滿天下,他老人家的兒孫,以武林朋友的眼光看來,應該是將門虎子,甚且應該青出於藍。小弟,想想看,你能到達令祖那種境界麼?」 「老天!」小祥醒悟輕呼。 印珮嚴肅地說:「只要有萬一差池,池家必定聲譽掃地。小弟,我不用多說了。你必須記住,帶你在外闖蕩,我擔了萬千風險,如果你有三長兩短,我不要活了。」 小祥一陣悚然,喃喃地說:「珮哥,你……你說得多嚴重啊!」 「豈止是嚴重而已?只要你一天以池家子弟的身分在外闖蕩,你一天也放不下心理的負荷,壓得你喘不過氣來。除非你真有能力為池家的門風聲譽發揚光大,不然,你將永遠在令祖的餘蔭下兢兢業業過一生,無所作為,一事無成,還不如做一個平凡有用的人。」 「我明白爺爺的苦心了。」小祥幽幽地說。 印珮笑笑,說:「令祖不但不讓你在外闖蕩,也不收徒傳藝,用心良苦,你要好好體會。現在,我告訴你足跡的事。快靴痕跡確有五雙,有三雙是午前過去的。從靴的大小長短深淺和步幅,可概略地猜出他們的身材和年齡。你看,有一個人右腳微破。有一個是外八字腳,是個胖子。有一個喜走路右側,是個陰險狐疑,身材瘦小的人;也可能是女扮男裝的人,下腳輕而力聚腳掌,女人走路多數是這樣的。如果真是女人,必定是三人中的首腦。」 「怎見得?」 「女人該走在左後方,或者跟在後面。但如果是首腦人物,便可以走在右方上首。」 「真不簡單。」小祥搖頭說。 「至於另兩雙腳印,是剛才那兩位仁兄留下的。他們既然扮成村夫,不該穿快靴露出狐狸尾巴。」 「能猜出他們到何處去麼?」 「當然,樹下那位仁兄,已明白地告訴我們了。湖岸三村,是前面大湖附近的三座村落,他們的眼線,只到湖岸三村為止。」 「可能會更遠些呢!」 「不會,至少我敢斷定石橋村沒有他們的人。要不然,那位仁兄不會用梁八爺來唬你。」 「我們該怎辦?」 「按行程,不消一個時辰,那兩位仁兄便會轉來了。前面是烏樹林,咱們在那兒接他們。如果運氣好,我希望能接到那位七爺。」 烏樹林,那是一處頗為偏僻的荒野,野生著一大片烏桕樹。其實該叫紅樹林,這種樹入秋之後,一樹火紅,比楓葉更紅得動人,楓葉紅時帶有褐斑,紅得不純且不夠艷麗。子可以榨油熬蠟,是做燭的原料。 小徑穿林西而過,路西有一座南北長東西窄的大池塘。滿池荷葉半凋零,蓮蓬早就被摘光了。 印珮將車推至池旁,取出車內暗藏的衣包,青鋒綠、皮護腰,其中有暗器,百寶囊中更藏有他的法寶。小祥也取出短劍和百寶囊。 印珮將車推入池底,說:「走,換裝,準備迎賓。」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毛躁的小祥等得心中冒煙。 但他看到印珮那鎮靜自信的泰然神色,不得不將滿腹牢騷悶在心裏。他對印珮佩服得五體投地,性情在逐漸改變中。 遠處出現了五個人影,赫然有那兩位喬裝村夫的仁兄,走在最後。 走在右前方的人,果然是個身材瘦小,穿了一襲青袍的人。 白淨臉皮,五官表情,像個僵屍,只有一雙大眼亮晶晶帶了些活人味。頭戴青巾,倒像一個書生。第二個是位心寬體胖,腹大如鼓臉團團笑迷迷,邁著外八字腳,穿了灰寬袍的中年和尚,但並未穿僧袍。 第三位仁兄右腳有點不便,走路一扭一扭地,獐頭鼠目,留了一把已泛灰色的山羊鬍,脅下還挾了一隻長包裹,衣褲打了不少補釘,像個要飯的。 躲在樹上的印珮臉色一變,盯著漸來漸近的人發怔,顯然心中不平靜。 小祥卻欣然低聲道:「珮哥,你完全料對了,簡直神乎其神。」 印珮深深吸入一口氣,悚然地說:「小弟,咱們必須撤走,還來得及。」 「什麼?撤走?」小祥問。 「是的。」 「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像是開玩笑麼?」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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