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青鋒驚雷 | 上頁 下頁
四五


  「我替我自己出頭,李大叔的山賣給我了。」

  「住口!你……」

  「你吠什麼?」

  「氣死我也!你這小狗……」

  「啪」一聲暴響,搖頭獅子挨了一耳光。

  搖頭獅子直退出丈外,一聲怒叫,舉鞭疾衝而上,來一記「泰山壓頂」,以千斤力道迎頭猛砸,勢如山崩。

  印珮向側一閃,手一抄,便抓住了鞭梢,笑道:「就憑你這幾斤蠻力,也敢自稱星宿下凡,你就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不要臉!」

  搖頭獅子兩手奮力奪鞭,用盡了吃奶力氣,宛如蜻蜓撼鐵柱,未動分毫,連奪三次,仍不死心,大喝一聲,全力猛抽。

  印珮突然放手,笑道:「還給你。」

  「砰!」搖頭獅子跌了個手腳朝天,翻了一匝,灰頭土臉狼狽萬分。

  「再來。」印珮點手叫。

  搖頭獅子惱羞成怒,瘋狂逼進,鞭起處狂風驟發,「罡風掃雲」攔腰便砸。

  印珮不退反進,在鞭剛掃到時身形一閃,便搶入對方的懷中,貼身了。

  「噗!」右肘撞在搖頭獅子的左脅下,順勢反掌擊出,「啪」一聲掌背擊在對方的臉部,鼻子向下陷,唇破牙落。

  「哎……」搖頭獅子狂叫,閉著眼睛向後退。

  「放手!」印珮叫,抓住了竹節鞭一抖,

  搖頭獅子怎敢不放手?虎口裂開了。

  其他十七個人,全嚇呆了。

  印珮一聲長笑,雙手握鞭拉開馬步,用勁內收。

  「啪!」寸半粗的竹節鋼鞭一折兩段。

  他將兩截斷鞭向右方的石條凳上一丟,「噹噹」兩聲大震,火星直冒,拍拍手冷笑道:「回去,叫張大爺來,多帶幾個高手,不要來你們這種膿包,滾!快滾!」

  十八個人潮水般退去,向南狂奔。

  李老實目定口呆,久久方撿起一段鞭身,駭然叫:「老大,趙爺,你至少也有萬斤神力。」

  印珮笑道:「萬斤神力是假,千斤也許湊合湊合。現在,我們吃早飯,等會兒張大爺不來,我去找他。」

  「天!去找他?」

  「不錯,去找他,他總不能用詭計謀奪你的山而不受懲罰。」

  「老天爺!他那萬竹山莊像是龍潭虎穴……」

  「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不然早晚他還要奪你的山。」

  「你……」

  「他那五十個人,我還沒放在心上。」

  李老實突然大笑,說:「張大爺欺害怕惡,我想,如果你留在附近,他的貓爪子絕不敢向此伸。」

  印珮指指前面的小徑,說:「這條路是萬竹山莊進城的唯一要道,張家的人經過,必須留下買路錢,貓爪子伸過來,砍斷它。大叔,不要說了,有早飯吃麼?」

  門口小梅在叫:「趙爺,早已準備停當,請進來進食。」

  飯桌只有三個男人,志超年紀小不能上桌,婦道人家也不能上桌。早餐很簡單,兩盤鹹菜,一盤花生,一碗爆泥鰍,三個男人吃得津津有味。

  小梅姑娘在一旁管添飯,她一直在笑,目光只在印珮身上轉,沒來由地粉頰一陣紅。

  李老實添至第五碗飯,向小梅說:「丫頭,你進去好了。」

  他揮手趕人,印珮說:「一頓飯工夫,他們該到了。」

  李老實呵呵笑,說:「張大爺那群小鬼,動不了你這位大菩薩,我知道你有把握,先別談他,趙爺,你不是要買我那座山麼?」

  「大叔,說來玩的。」印珮笑答。

  「我可是當真的。」

  「大叔,當真不得。」

  李老實失聲長嘆,無限感慨地說:「不瞞你說,我的故鄉在沔陽州,那地方是魚米之鄉,但鄉中子弟一天比一大多,祖上留下來的一些田地,傳到我這一代五兄弟,每人只分得一畝兩分田,不要說吃米,挖田裏的土來充饑也不夠,因此一家子整年都在鬧饑荒,只能幫大戶人家作長工謀口飯糊口。田少,稅卻重,不但要完糧,還得出役派丁夫。糧紳天天上門迫糧,迫得我幾乎要上吊。最後,我只好帶了家小,糾合幾家親友遠走漢江打天下,冒萬險偷過封鎖線進入禁區,總算在此地紮下了根。直至禁區開放,白河堡改縣,這些山田方經過官府核歸我的名下,總算過了三年安然日子。」

  印珮笑道:「大叔,這叫做天下是闖出來的,人多了不易過活,生之者寡食之者眾,天下哪得不亂?漢江鬧了上百年的賊,這些人只要有口飯吃,誰又肯冒死鋌而走險?大叔,你是闖出頭來了,今後……」

  「今後的事,很難說,等到來的人一多?就難免問題重重。以目下來說,弱肉強食的局面,在三五年中絕不會改變,因此為了活下去,必須要強起來。」

  「賢父子總算不差,以後會好的。」

  「張大爺這一關,恐怕我過不去。」

  「我會為你盡力,大叔。」

  李老實笑笑,說:「謝謝你,趙爺,萍水相逢,你這份恩情,我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大叔,不要說報答的話,人與人之間,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趙爺,你認為小女小梅為人如何?」

  「哦!令嬡秀外慧中,大叔,你好福氣。」

  李老實低下頭,怯怯地說:「山野村夫不知禮數,怨我老著臉皮說些不該說的話。如不嫌棄,我希望你留下來,我請隔壁徐老哥出面,那座山,作為小女的嫁妝,希望你……」

  印珮一驚,接口道:「大叔,你聽我說。」

  「大叔,你要明白,我是個四海為家的人,志在四方天涯飄泊,像是沒有根的浮萍,沒上韁的野馬,遊戲風塵愛無拘無束的生涯,溝死溝埋路死插牌,不會在一處地方久耽的。」

  「趙爺,人,怎能沒有根?你……」

  「等我厭倦浪子生涯之後,我會想到紮根,但恐怕這一天永不會到來,也許下一刻便會向人間告別呢。大叔,希望你諒解。」

  飯後許久,張家的人仍然不見到來。

  李老實父子已至田中巡水,烈日當頭暑氣襲人。

  印珮坐在小亭中,目光遠遠地落在南面的小徑轉角處,小徑繞山腳而過,山腳那一邊竹林蔽天。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他扭頭笑道:「小梅,謝謝你。」

  小梅捧了一盤切成薄片的鮮藕,滿懷幽怨地走近,低下螓首幽幽地說:「趙爺,你……你在嫌我。」

  「哦!你這是什麼話?」

  小梅的頭垂得更低,連脖子都紅了,用蚊鳴似的聲音說:「我……我不怕你笑我癡,我今年十四歲,我……我等你三年,我……」

  他嘆口氣,沉重地說:「小梅,不要等我,十六歲的大閨女如果還沒有婆家,親友們會笑話的。三年,對我來說,那是太遙遠的事了,我從沒奢望我還能活三年。」

  「天!趙爺,你……你說得多可怕哪!」

  「真的,不騙你。」

  「趙爺,你不是打算買田地……」

  「那是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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