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霹靂天網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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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朋友那種抓人立即用雷霆手段,殘忍地用酷刑取供的老方法,碰上真正的視死如歸亡命,效果有限得很。 月華曹嬌就是真正的女亡命女光棍,用雷霆手段迫供,恐將白費工夫。 江湖雙嬌是殺王戎的兇手,已無疑問。最後從王戎身邊離開的人是月華曹嬌,是被他猝然闖入,情急出手抓住摔開的,該是真正的殺王戎的兇手。 他並沒有看到月華曹嬌給了王戎致命一腳,但月華曹嬌最後留在王戎身邊,所以他要找月華曹嬌。 江湖雙嬌沒有任何理由去殺王戎。 然而他一露面,一連串事故便接踵出現,血腥味在府城流動,然後如影附形跟隨著他向所經處蔓延,他幾乎可以肯定,所有的事皆與江湖雙嬌有關。 他知道月華曹嬌在信陽活動的概略情形,月華曹嬌卻不知道他躡蹤的行動。 那天晚上他摔飛月華,擊走日精,都是戴了面具亮相的,雙嬌並沒有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他佔了優勢,從今晚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情景估計,他肯定地認為這浪女不知道他是天魁星。 令他生疑的是:江湖雙嬌逃遁的舉動,非常有違常理,不像是秘密遠遁,若隱若現並沒化裝易容掩藏本來面目,似乎不在乎天網的追殺。 雙嬌已知道行兇時碰上天魁星,怎敢不在乎天網的雷霆報復? 他已經查出,雙嬌是潛離信陽之後,才化裝易容完全隱去本來面目的,是否有意吸引他? 天網曾經在信陽向他下手,是否已經跟來了?這問題令他不安,他不能向天網的弟兄以牙還牙。 返回客房,他著手準備行動,召來店伙聲稱需要安靜歇息,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 換了夜行衣,他熄燈等候。 *** 壽州名義上是大埠,但卻是過了氣的古都名城,子弟們喜歡往外埠跑,可以說,這是一座老舊的名城,繁榮一去不復返,往來的旅客也不多。 生活在這裏的人,悠閒、淳厚、安於現狀、樂天知命,這是老化城市的正常現象,生活的腳步比商埠都會慢得多。 每當夜幕低垂,城中心巍峨的鐘鼓樓,響起起更的更鼓聲,不論城內城外,便逐漸寂靜行人漸稀。 夜風料峭,街道上疏落的門燈,閃爍著朦朧幽光,偶或傳出三五聲犬吠,表示有夜歸的人經過,其他的活動全部停止了。 壽春老店旅客並不多,初更將盡,全店便靜悄悄,連店伙也甚少在外走動。 月華曹嬌的房中仍有燈火透出,燭影搖紅,可看到人影在窗上時隱時現,可知房中留有外客。映射依稀可看出是光頭,很可能是僧人,夜間出現在單身的女旅客房中,所以可疑。 本城第一大古剎報恩寺,那座塔成了本城的標誌。 但寺僧經過本朝的整頓後,全寺的僧侶僅七八十名,比往昔少了十倍,全是上了年紀的有道苦行僧,不可能夜間出現在女旅客房中。 房中共有三位訪客。 那位紅光滿面的大禿子不是和尚,而是心寬體胖的中年大漢,禿頭油光鋥亮,生了一雙色迷迷的大牛眼。 另一人穿寬大的青博衫,外型如道袍,瘦竹竿身材,一雙三角眼不時湧現陰森的冷電,是那種令人一見,便與鬼物聯想在一起的可怕人物。 第三位仁兄倒是五官端正,頗有正人君子氣概的中年人,臉上常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似乎經常準備向困苦的鄰居伸出援手,讓人覺得他是可靠的救世者。 四人的語音甚低,即使潛伏在門外,耳貼上門縫竊聽,也很難聽清他們的對話。 門外廊角柱的暗影中,另有一個把風的人,那盞廊柱燈,不知何故已經熄了,走廊幽暗,也沒看見有人行走,把風似乎沒有必要。 「曹姑娘請放一百個心。」禿頭大漢怪笑著伸手向和藹中年人伸手虛引示意:「陶老哥是桑大爺的口盟兄弟,他可以全權代表桑大爺,與敝當家洽商。我,是敝當家的壽州地區負責人。沖桑大爺金面,我一力承擔責任,敝當家不會有異議,肯定會向姑娘提供保護,無條件為姑娘解決問題。問題是,姑娘是否有耐心隱居百十日,這期間不可以露面在外走動,那會增加安全上的困難的。」 「曹姑娘是來暫避風頭的,當然不會在外露面走動啦!」陶老哥笑吟吟代為回答:「桑大爺方面,也會提供消息動靜,將派人佈網張羅,留意可疑的人在本城過往進出,不難查出姑娘的仇家是何來路,咱們相信有應付那些高手名宿的能力。」 「有你禿鷹陳良一句話,曹姑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高瘦中年人接口,三角眼中流露出令人莫測高深的陰笑:「貴當家與桑大爺交情深厚,鐵肩擔道義還有什麼話說?必要時,我陰判唐禮也可提供人手供奔走,就算有十條強龍過江,咱們也可以屠掉他們。」 三個人一彈一唱,月華曹妖聽得心花怒放。身在困境有熱心的朋友提供庇護,有強大的實力支撐,無條件給與道義上與實質上的支援,她當然感到高興欣慰,藏身有所安全無虞,不必擔驚受怕了。 江湖險,人心更險,其實並不盡然;險,得因人因事而定。所謂江湖道義,泛義指所有的江湖人士應遵守的規矩,狹義則指個人行為的準則。 但一般說來,規矩與準則都因人而異,在自己人之間講道義,其他就可遵亦可不遵,與「公認」並無因果關連。你「公」我可不認為是「公」,其實也沒有所謂共同「公認」的標準。 她已經可以稱為老江湖,知道江湖鬼域,知道江湖風險,但有時不得不隨波逐流,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某種情勢某種時候,不得不倚賴朋友,需要朋友襄助,爭名逐利同樣需要有朋友參與,互相利用各弄手段,不能把每個人都看成敵人,當然也不能對每個人都推心置腹,以免吃虧上當。 其實她目下的處境並不惡劣,情勢也不嚴重。 她已經脫出險地數百里外,還沒發現追蹤的人,既無強敵躡在後面,也沒有立即的危險,實在不需找地方躲起來。 就算找地方躲起來,也不需找五爪蛟這種樹大招風的人設法,信任五爪蛟這種人是相當不智的。 這三個人,名號並不怎麼響亮,但代表了鳳陽(壽州屬鳳陽)地區的三股實力派人物,真正的地頭龍。 雖然另兩方的首腦她並不認識,但由五爪蛟出面請求協助,必定相當可靠的,因此她頗為感激。 「諸位盛情可感,我哪能不放心?」她由衷地致謝:「如何安排,客從主便,一切皆仰賴諸位費心了。」 「好說好說,請不必客氣。」禿鷹笑得渾身的肉都在抖:「我這就回去替姑娘安排,保證如意,至遲明後兩天定可辦妥,再前來請姑娘拾掇動身,敝當家可能親自前來促駕呢!」 等於是有了承諾,雖然這承諾並非出於主腦人物。 主腦人物,通常很少正面給與某些人肯定的承諾,圓滑應付是必需的處事態度,肯定承諾被認為是辦事的大忌。 客店不便久留,不久三位貴賓告辭了。 四個人是飛簷走壁離去的,可知他們並沒正式進店造訪女旅客。 *** 陰判唐禮與禿鷹陳良,是繞向城外小徑走的,繞至北門,緩步通過空寂無人的淝河石橋。 那位陶老哥並沒有同行,返回五爪蛟的城內大宅先走了。 壽州城周九里餘,護城河相當寬,北門外以淝河當護城河,那座淝河橋有十八孔,相當壯觀。 他兩人是繞城根小徑走的,幾里路片刻便可到達石橋過河。 夜空寂寂,城門天黑即閉,交通斷絕,因此夜間很少有人在石橋上行走。 「禿子,你怎麼不立即把那雌兒接走?」城根小徑說話不便,這時可以並肩而行了,陰判碰碰禿鷹的手膀,口氣有些兒埋怨的成分。 「你真驢,怎麼就急吼吼把人接走?」禿鷹不屑地反問。 「不怕雌兒飛走了?」 「沒知識。」禿鷹仍然表示智慧高人一等:「她剛來求助,雙嬌落了單,會在獲得庇護承諾之後,便驚弓之鳥飛走?」 「那……早些接走,以免夜長夢多……」 「你是真糊塗呢!抑或是真的沒知識?你綽號稱陰判,自詡足智多謀……」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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