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霹靂刀劍情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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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城不大,那時,城牆還沒有疊磚砌石,土城牆高僅丈餘,街道也少,平心而論,還真不配建府,要不是北面三十里外的五老峰吸引了大量遊客,這裏真成不了埠。 客店數量不少,有專門招待來廬山遊五老峰的達官貴人高尚客店。 許彥方不想再招惹是非,直奔北門大街,住進了最高雅的岳麓賓館,那是設備最完善,服務最佳,房金最高的高級旅邸。 當然,事先他已經換了裝,穿上了士子們的青衫,不再是粗豪的江湖浪子痞棍,不然保證會被店伙拒於門外。 這家旅店的店伙,勢利眼是頗為有名的,絕不招待浪子痞棍,完全以衣著儀表來判斷身分,只重衣冠不重人。 在店裏,他如果想打聽江湖消息動靜十分困難,這就是他為何先前投福星老店的原因,福星老店是江湖朋友落腳的地方,龍蛇混雜的謠言傳播所。而岳麓賓館,卻充滿達官貴人,騷人墨客。 他卻不知,已經有人知道他住進上流旅館的動靜消息,即使他有所感覺,也不介意。 雙頭蛟與金陵三傑糾眾結算過節與他無關,他風塵浪子的聲望,還不足以引人注意,不會有人以他為目標。 灰髯人向姜少谷主說他是遊戲風塵的闖禍精,說他是武功怪異令人難測的邪魔外道,其實並不完全正確。 剛出道的三四年,他確是名副其實的闖禍精,滿腔熱血富正義感,一言不合就以拳掌分曲直,路見不平就挺身而鬥,確是闖了不少禍,行蹤所及,大事不犯小事不斷。 所幸的是,他十分機警,從不認真,不打硬仗,抓住機會打了就跑,達到目的就遠走高飛溜之大吉。 也因為他的表現,不像個真正的惜名逞強英雄好漢,所以始終不曾引起高手名宿各方豪霸的注意,也就無緣登上高手名人排行榜,永遠不會成為風雲人物。 當今武林十大年輕高手就沒有他這號人物,一直就被人看成三流江湖混混。 而最近兩三年,心智、體能、經驗,思路,逐漸完全成熟,七年的歷練,他收斂了許多,闖禍的次數日漸減少,飛揚跋扈的氣勢,逐漸變化為圓滑成熟了。 一般說來,他的變化氣質並不怎麼明顯,把豹的毛斑刮掉,它仍然是一頭危險的豹,只不過略為消減豹的形象而已,危險性仍在,甚至更加危險。 他就是一頭豹紋消失了的豹,危險性仍在。 已經是薄暮時分,正是客店最忙碌的時段,岳麓賓館也不例外, 廣闊的店堂旅客進進出出,衣香鬢影搖曳生姿,那些攜眷來遊廬山的人,絕不會是平凡的升斗小民,女眷們更不是普通的庸俗脂粉。 三進院是清一色的上房,有一座可供女眷們活動的雅緻大院子,建有花園池亭,閒雜人等不許亂闖,連店伙也都是些老成中年人擔任,照料女眷的內店中的靈巧僕婦居多。 天氣熱,湖上吹來的涼風,驅不盡店中的熱流,所以大院子便成了乘涼的好地方。 上房很雅緻,外有門廓,廊外有欄,廊上可以擺茶具,有茶几竹椅供旅客憑欄品茗。 許彥方既然穿了青衫,少不了附庸風雅,沏了一壺茶,在廊上愜意的品茗,約半個時辰,才是掌燈時分,膳食直接送到房中,不必外出找地方填五臟廟,方便得很。 右面不遠處的另三間上房,不知住了些什麼人。暮色朦朧中,可看到三兩個俏麗的年輕侍女進出,想必是大戶人家在此店作客。 侍女們好像都穿了月白色的衫裙,舉動不時表現出跳躍的青春、悄巧、靈活、一點也不像大戶人家中,受壓迫受鞭策的奴婢。 意識中,他眼前似乎湧現那位白衣少女的朦朧身影,似乎依舊感覺出她那絕世的風華,的確,那是一個人一見難忘,靈秀慧黠的美麗少女。 只是,那一枚環釵,打掉了他對那位少女的好感,但無可諱言地,也給他留下了頗為強烈的印象。 迄今為止,他仍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沒收了那枚環釵,這不是他的習慣。 終於,他看到了另一位令他目眩神移的少女。 附近有一座畝大的荷池,池旁建了一座玲瓏的六角小亭,中有石桌石凳,朱紅的亭欄賞心悅目。 兩位俏侍女在亭中擺好精緻的茶具,居然是產於宣興的紫砂精品,小巧的壺,玲瓏的小杯,再加上一隻鼎形的小炭爐,以及彩陶水壺。客邸也保持這般奢華的享受,真不簡單。 最後,另兩位侍女伴同一位穿翠綠衫裙少女,嫋嫋娜娜,款步入亭,遠在四五丈外,依然可以嗅到淡淡的,品流極高的幽香。 朦朧暮色中,依然可以看清秀麗的絕世嬌容,那強烈的吸引力令異性無法迴避,似乎她不是一個真實的凡人,而是偶謫塵寰的仙姬。 他吃了一驚,怎麼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其實,年輕美麗的少女,除非臉型與五官生得特殊,相見驚鴻一瞥,似乎都差不多,尤其是氣質與風華相去不遠,很容易亂了視線,誤認是同一個人。 不錯,要是這位少女換穿了白衣裙,他真會誤認是打了他一枚環釵的少女,不論是外貌、氣質、風華、青春氣息,幾乎全同。 他不是一個膽怯的人,七年歷練,見過無數年輕貌美的女性,接觸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即使在大庭廣眾之間,他也毫不在乎地向女人對著平視。 仔細一看,看出了異同。 這位綠衣少女,缺少白衣少女流露在外的英氣,因此女人味十足,女人的英氣會令男人卻步的。 也許是光線在作怪,更可能是他的心中有了魔障,居然把這位綠衣少女,聯想到那一位白衣少女。 他在打量亭中的鶯鶯燕燕,鶯鶯燕燕也注意到他了。 也許是他的驚訝神色,或者失神的舉動,引起她們的反感,一位侍女竟然衝他這一面叫出三個字:「登徒子!」 他耳力極為銳利,感到心中一跳,訕訕一笑,乖乖調頭轉臉,默默地喝自己的茶。 「好美的丫頭,走到那裏都會出亂子。」他心中不住嘀咕:「客店是非地,她為何拋頭露面擺闊?真是不知死活。府城這幾天四方牛鬼蛇神雲集,她可能會帶來一場可怕的風暴呢!」 他無暇過問風暴,只希望早些辦完事離開風暴。 二更末,他從後窗鑽出,消失在店後的小巷中。 ▼第二章 璇璣巨盜 城西南的清輝樓左首不遠,小街的一座幽靜大宅中,後院的小閣燈光隱隱,微風吹過,廊下的風鈴發出悅耳的清鳴。 黑影騰空扶搖直上,躍登丈六高的二樓,輕如飄絮坐在廊欄上,信手丟下一根尺長的枯枝在走廊近窗根處。 傳出一聲輕響,似從窗內傳出的,與風鈴的輕微清鳴相應和,如不留心,不可能聽到這一聲輕響。 可以斷言的是,絕不是枯枝跌落樓板的聲音。 片刻,從明窗透露出來的燈光,突然亮度增加了一倍,很可能是增加了一盞燈。 黑影跨坐在欄杆上,不言不動靜候變化。 又是片刻,明窗突然拉開了。 「進來吧!閣下是行家。」裏面傳出中氣充沛的語音,但不見有人影出現。 「謝啦!」黑影說,像一朵輕雲,飄入敞開的明窗,輕功匪夷所思。 這是一間佈局奇特的內室,僅有一窗一門,上面有繪了雲雷圖案的承塵,各種弦線交織成一個反鍋形巨網,似乎隨時都可能罩落。 樓板光潔發亮,沒有任何家具,中間有一個織金蒲團,壁間近樓板處,置了一盞五蕊明燈。 一位國字臉膛,留有頗具威嚴的八字鬍,年近花甲的黑袍老者,坐在蒲團上冷然迎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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