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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六福老店靜悄悄,幾盞照明燈籠,發出朦朧的幽光,連店伙也少在外面走動。

  已有十之七八旅客乘夜動身,留在店中住宿的旅客閉門大睡,誰也懶得理會房外的動靜,外面的事故管他娘,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出門人少管閒事,是平安大吉的金科玉律。

  其實,外面不會有大動靜騷擾旅客。

  神針織女猛然驚醒,張開鳳目便知不妙了。

  是一座簡陋的房間,一床一桌兩張長凳,桌上有一盞菜油燈,一座雙柱燭臺,一燈兩燭光度明亮,可照亮全房的每一角落。

  她就躺在唯一的簡陋木床上,發黑的蚊帳是撩起的,床上的木枕和舊硬的薄被,發出難聞的怪味。

  她不算外行,這是旅舍的單間上房,當然不是上流的旅舍。

  桌上有一壺茶兩隻杯,回復本來面目的四海牛郎,坐在桌旁悠閒地品茗。

  子夜秉燭品茗是雅事,這位大英雄不俗。

  英俊、魁偉、衣著光鮮,臉上有氣傲天蒼的英氣。

  在一般女人的心目中,那簡直是夢幻中的公子王侯,打一萬盞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夫婿。

  但在她的眼中,卻成了惡魔的化身。

  她知道,任督兩脈的幾處重要穴道,被軟字訣手法制住了,也可能加制了經脈。

  制穴道的五種手法稱五訣:死、昏、軟、麻、啞。

  軟,是輕手法,但功效奇大,被制的人只能任由宰割,渾身發軟站立不牢,毫無反抗的能力。

  還好,她還能挺身吃力地掙扎坐起。

  大閨女躺在大男人面前,她哪敢不掙扎坐起?

  「也許你真不是九州冥魔。」她嘆口氣說。

  她必須自救,必須探口風找出對方的意圖、目的、打算,以定應付手段。

  「我是有抱負有目標的不世之雄,即將雄霸江湖的風雲豪傑,哪能用一個惡魔的化身作掩護?你並不聰明哪!」四海牛郎嘲弄的意味濃厚:「聽說你神針織女是順德的大名人,聰明絕頂的女英雄,實在不怎麼樣。順德的父老子弟寵壞你了,必須有人出來改造你。」

  「你這是什麼話?」她心中一跳。

  「老實話。老實話通常不中聽,會令聽的人不愉快。」

  「什麼意思?你是說,改造。」

  「你還不明白嗎?你真不聰明。你是美女,我是英雄;你是織女,我是牛郎。不論哪一方面,你我都是絕配。我有責任把我的女人,改造成我所希望的型類。」

  「你……」她的心開始狂跳,恐懼感自心底湧升。

  「你老爹名列四豪霸,排名第二,事實上權勢卻高居第一,與官方有良好的關係。由你老爹在此地,替振武社撐大旗,號令各方龍蛇,實至名歸必可大展鴻圖,定可成為振武社北地第一山門。有你在我身邊,你老爹肯定會鼎力支持我的組社大計。」

  「你少做清秋大夢,我……」她尖叫,要不是渾身軟弱,她鐵定會毫不遲疑撲上一拚。

  「我的夢都是好夢,五年來一帆風順事事如意。這次,我承認首次受到沉重的挫折打擊;所以,誓在必報,那姓楊的混蛋非死不可,我要將他化骨揚灰。你知道他身在何處嗎?」

  她覺得,英俊的四海牛郎面孔醜陋極了,簡直猙獰恐怖,跟她想像中的英雄形象差得太遠了,這哪像一個英雄?說是惡棍倒也實至名歸。

  「不知道。」她感到喉頭發澀,手心冒汗。

  不管身在何處,這裏都是可怕的魔境,叫天不應,求地無門,她想脫身難比登天。

  「六福老店的客房,對面就是那混蛋的宿處。我派有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結果一直不曾發現他出入,我等他回來,很可能他已經回來了。」

  「這裏是六福老店?」她大吃一驚。

  ▼第五章 長箭短針

  這裏,正是她要來的地方。

  楊敏住在這裏,住處已被四海牛郎所控制,人多人強,狗多咬死狼;楊敏的武功深不可測,但雙拳難敵四手。

  她得設法示警,對面客房只隔了一座小院子,示警該無困難,難在她動彈不得。

  「半點不假。」四海牛郎得意地說:「必要時,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我寧可死。」她厲叫。

  「你死不死無關宏旨,只要你的身軀在我手中,他必定肯接受我的擺佈。因為他多次幫助你,必定對你有情,他這種人,會為情甘願赴湯蹈火的。」

  她的心跳又加快了,但這次脈動與上次迥然不同,毫無恐懼感,卻是體溫增加。

  因恐懼而產生的猛烈心跳,只會令人產生寒冷感;為動情而產生的快速脈動,卻是溫暖甚至灼熱的感覺。

  楊敏會為她赴湯蹈火嗎?她衷心希望是真的。

  可是,她卻希望楊敏已經動身北上了,寡不敵眾,她寧可死,也不願楊敏被這些人殺死化骨揚灰。

  「我只正式和他見過一次面,他會為情赴湯蹈火?可惜他對我沒有情,絕不會為我而赴湯蹈火。」她有點沮喪,楊敏不可能對她生情,無可置疑。

  情只是她單方面的希求,楊敏的眼中,看不出絲毫對她發生好感的徵候,情從何處衍生?

  「你等著瞧,不久便可分曉。」四海牛郎得意洋洋向她走近:「你很美很艷,含苞待放國色天香。英雄無不好色,所以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也不例外;那混蛋更不可能例外,所以,我贏定了。」

  「你在打如意算盤,一廂情願的想法相當危險……」

  四海牛郎一把揪住她的領襟拉起,臉上的獰笑像逮住小羊的狼。

  「小女人,你還不明白嗎?」四海牛郎的口水,直向她的臉上噴:「我的八金剛……七金剛,十大將的六將,武功超拔的八親隨,皆已先後到達,這裏已完成包圍,鳥也飛不出這座院子,他死定了,你必須信任我。」

  「我為何要信任你?」她無法掙扎,心中恨極。

  「因為你即將是我的女人,做我的親隨。」四海牛郎的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拍打撫摸她的臉頰獰笑:「所以,你必須絕對忠誠地信任我。我是牛郎,你是織女,天生就是我的女人……」

  「放手!你這畜生……」她尖叫。

  「你還敢撒野?」

  「你……」

  「哼!大概你還沒正式成為我的女人,所以膽敢撒野及反抗,語出不遜。好,發動期還有一個更次,五更初發動,有的是時間。長夜漫漫,我不想錯過這大好良宵,我是已渡過鵲橋的牛郎。」

  「不……你……」她尖叫,全力掙扎。

  四海牛郎已將她按倒在床上,手腳並用,壓住了她的手腳。

  其實,她那點點輕微的掙扎力道,根本不需壓制,四海牛郎只是用身軀壓住她,享受她,從中獲得快感而已,與她的掙扎反抗無關。

  她急得要上吊,可惜無處可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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