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莽野龍翔 | 上頁 下頁
二一三


  「今天例外,只要他們能供給令人滿意的消息,他們就不用破財消災。」

  驀地,後堂口傳來了中氣充沛,聲如洪鐘的語音:「登門公然勒索,你們未免太大膽了。」

  永旭安坐不動,泰然地說:「這年頭,膽子不大保證會餓死。老兄,出來吧!在下早就料定駱家絕不會是空屋,躲在裏面主持大局的人,也不會是等閒之輩。」

  堂回踱出一個豹頭環眼,年約半百的彪形大漢,一襲寬大的寶藍色罩袍極為體面神氣,左手旋著兩枚鐵膽,右手五指不住伸屈,似乎手指有毛病。

  冷魅臉色一變,笑容僵住了。

  永旭卻毫不在意,甚至大模大樣靠在椅內的身軀也沒稍微移動。

  這種坐勢應變不易,太師椅本來就沉重,兩邊的扶手十分結實,如果受到襲擊,不啻陷死在椅內。

  大漢在他的右前方丈餘止步,大環眼兇光暴射,殺機怒湧,顯然被他那毫不在意傲慢無禮的態度激怒了。

  只見他右手五指伸屈加快,沉聲說:「小輩,你狂夠了沒有?」

  永旭呵呵笑,搭在扶手上的一雙大手略微挪動,依然保持笑嘻嘻的神態,瞥了對方一眼,說:「我這人世故得很,長了一雙世故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狂的人看了我的態度,便認為我狂,謙虛的人不妨說我謙虛,你老兄的看法如何,那是你的事。」

  「你……」大漢冒火了。

  「請坐下來談好不好?人一坐下來,火氣便不會那麼旺,你可曾看過坐著打架殺人的人?」永旭顯得更為輕鬆,拍拍身側另一張太師椅:「這是上首客位,讓給你坐,坐上位的人該不會火氣旺暴跳如雷?」

  大漢無名火直沖天靈蓋,但居然忍下了,咬牙強抑憤怒,左手的鐵膽旋動聲更急,哼了一聲說:「孫某要將你斃在椅中!」

  「那你就動手吧!不要光說不練。」永旭說,神色毫無異樣:「你那雙鴛鴦鐵膽,三丈內可裂石開碑,不發則已,發則必中。當年在信陽廬山堡,閣下的一雙鐵膽曾經風雲一時,鐵指功藝驚群雄,幾乎把廬山堡主給活活嚇死,用來對付我一個武林後學,簡直是割雞用牛刀,必定馬到成功,你還顧忌什麼?」

  大漢一怔:「你認識孫某?」

  「你那雙鴛鴦鐵膽,不是閣下的活招牌嗎?」永旭的口氣充滿了嘲弄:「江湖朋友如果不知道鐵膽追魂孫奇,趕快捲包袱回家抱孩子洗尿布,乖乖呆在家裏,免得碰上了孫奇枉送性命。你閣下名列江湖十五名人之列,三怪之首,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在三怪之中,論真才實學,你比瘸怪韋松略勝一分兩分,比笑怪馬五常則高出許多,至少你的鐵膽就比他們厲害,他們無法傷得了三丈外的人。」

  他臉色一怔,像在向老朋友打招呼,坐正身子又說:「上次九華盛會,瘸怪韋松不幸落水,被天臺姬家挾持,不得不助惡,好可憐。笑怪馬五常則為大邪助拳,目下成了南昌寧王府的把勢護衛,一登龍門身價百倍,爬上了高枝,富貴榮華指日可待。你老兄怎麼越混越槽,每下愈況做了地方惡霸的護院?在下真替你叫屈,怎樣,混得還不錯吧?」

  大怪鐵膽追魂孫奇氣得發昏,快要爆炸了,厲聲說:「你既然知道在下的來歷,竟敢出言……」

  永旭舉手急搖,搶著說:「且慢且慢,你怎麼火氣這麼大?慢慢說好不好?」

  大怪一聲怒叫,腳一動人已近身,右手一伸,巨靈之爪已光臨永旭的頂門。

  永旭右腳一勾,勾住了大怪的左膝彎,猛地向上一挑,真力驟發。

  大怪雖則身材魁梧,但太師椅又寬又大,要想抓住永旭的腦袋瓜,必須俯身出手,一雙腳便與永旭的雙腳靠在一起,靠在一起力道便不容易發揮,根本用不著防範永旭的雙腳弄鬼。

  可是,上當了。

  永旭的腳上功夫非同小可,勁道駭人聽聞,一勾之下,大怪渾身一震,接著的一挑,真力山湧,大怪身不由己,身軀凌空而起,驚叫一聲,從永旭頭頂上空飛越,砰一聲大震,撞在案後的照壁上,似乎房屋亦在撼動。

  冷魅跳離大環椅,搖頭苦笑說:「永旭,你這鬼心眼多的人真可怕,難怪你把那些名號響亮的武林名家,整得一個個灰頭土臉。」

  永旭仍然安坐太師椅內,呵呵大笑道:「好說好說,對付那些自命不凡的江湖名人,用小巧的手段比用拳來腳往要靈光得多,要讓他們裝模作樣神氣地立下門戶再動手,保證佔不了這些便宜。」

  太師椅距後面的照壁不過丈餘,飛越的身軀無法改變姿勢,大怪也來不及改變,腦袋硬向照壁上撞,撞了個結結實實。

  大怪總算能及時運功至頭部,免去了撞破腦袋的危險,但也有點受不了,倚在壁上搖搖欲墜,暈頭轉向,一雙手狂亂地扶壁支撐身體,防止跌倒,好半天才眼前清明,兇狠狠地轉過身來。

  冷魅的目光,從永旭的頭頂超越,落在咬牙切齒神情可怖的大怪身上,說:「你在冒險,他如果用鐵膽對付你,你坐在太師椅中,連躲的機會都沒有。」

  永旭右手一舉,手中赫然有兩個鐵膽,五個手指靈活地旋動,鐵膽也隨之靈活地轉動,說道:「放心啦!孫老兄這副鴛鴦鐵膽,由於是一大一小,打造十分困難,可說是他最心愛的玩物,要是丟掉了,他再想打磨適合他指勁的鐵膽談何容易?如不是生死關頭,他才不願使用心愛的寶貝呢!」

  大怪竟然不敢從椅後面撲上,繞出一旁作勢進擊。

  永旭繞過頭來,盯著大怪笑,右手一伸,說:「你老兄是不是掉了東西?是這兩個嗎?」

  兩枚鐵膽光芒耀目,把玩過久顯得油光水滑,靜靜的在他的掌心中不動。鴛鴦鐵膽雖說是一大一小,其實相差有限,如不留心,很難分辨大小。

  他扣住鐵膽的五個指頭,赫然是蓄勢待發的功架。

  大怪是行家,本能地移位戒備。

  「別客氣,拿回去吧!」永旭說。

  大怪想撲上,卻又不敢。

  永旭手一揚,將鐵膽輕輕拋出說:「物歸原主,君子不奪人所愛。」

  大怪先是一怔,哪有奪獲對方致命兵刃又輕易送回之理?但鐵膽是拋來的,顯然不是詭計,便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

  鐵膽一入手,大怪突然鬆手,似乎碰上了鬼,駭然急退兩步,噗噗兩聲鐵膽落地,滾了幾渡方寂然不動。

  「你……你你……」大怪語不成聲,臉色大變,眼中有恐懼的神色,原來接觸鐵膽的手不住發抖。

  「怎麼啦?燙手是不是?」永旭笑說。

  大怪兇焰盡消,死死地瞪視腳下的一對鐵膽,似乎想從鐵膽中找出什麼毛病來,久久方悚然問:「你……你是怎麼弄的?」

  「轉動的速度劇烈,當然會發燙,是不是?」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孫老兄,你是替八爪蜘蛛看家的?」

  「孫某在駱家作客。」

  「哦!原來如此,拾回鐵膽,你可以走了。」永旭揮手說。

  大怪死死地瞪了他一眼,拾回兩個鐵膽,一言不發向廳門走去,在舉步跨越門限的剎那間突然轉身。

  永旭安坐不動,沉下臉說:「你如果妄用鐵膽僥倖,在下必定廢了你。」

  大怪不敢發射鐵膽,僵住了。

  「你這一走,最好不要回來。」永旭加上兩句。

  「你……你就是神龍浪子?」大怪硬著頭皮問。

  「不錯,在下的規矩你應該知道。」

  「什麼規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想對付在下的人,必須付出代價。剛才閣下以鐵指功行兇,在下不曾回報,已經便宜了你,下次你可沒有這樣幸運了。」

  「孫某替你記下了。」大怪咬牙說。

  「記下就好,在下隨時等候你找回場面。」

  「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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